周叔平晚班不在，家里只有林晓柔。
客厅装的是世纪初流行的老式吊顶，中间一个大灯，周围一圈吊顶灯，林晓柔为了省电总是只开吊顶灯。她还是穿着那件宽大的毛线裙，肚子上盖了块小毯子，在幽幽的蓝紫色灯光的包裹下窝在沙发一角睡着了，手边还放着切好的水果。
看见她的身影，周家衍顿了一下，他边换鞋边想，自己那不着调的老爸究竟是如何娶到林晓柔的，她太温柔了，好脾气地包容丈夫和继子，让人不忍心奚落，和林宇秀一样。又单纯，单纯到分不出好坏，在这样的家庭也生活得心满意足。可能就是因为善良才被骗到手的吧。
周家衍朝林晓柔的方向努努嘴，然后放轻脚步回房间，把客厅交给林宇秀。
林宇秀把果盘端起来，手覆在她肩膀上轻拍两下：“妈妈，回房间睡吧。”
“嗯？”林晓柔惊醒，“宝贝，妈妈刚才睡着了？”
“是啊，也不盖个大点的被子。”林宇秀把小毛毯挂在臂弯催促她，“快去睡吧，我写完课外练习就睡，你不用等我了。”
林宇秀把妈妈送到房门口：“之前不是都说了嘛，不用等我回家。”
“妈妈尽量切好水果等你，实在太困再提前去睡觉。”林晓柔说。
“水果也不用切了。”林宇秀说，“我啃着吃就行，都一样的。”
“好啦，快去学习。”林晓柔不忘亲亲他的额头，“学完好早点休息。”
终于把妈妈哄去睡觉，林宇秀舒了口气，端着果盘回房间问：“要吃吗？”
周家衍捡起一块苹果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可真是瓷娃娃，从小到大除了我奶奶，就没人给过我这待遇。”
“奶奶现在住哪里？”林宇秀观察周家衍的脸色，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啊。”
“没事儿。”周家衍岔开话题，“你是不是还要再学会儿？”
“嗯。”林宇秀从书包里拎出一摞书本，“数学课外练习册还有整理错题集，估计要写好一会，要不你先睡吧。”
“有声音估计我也睡不着。”周家衍换上舞鞋，“正好练会儿功。”
周家衍话音一落，两个人就默契地不再说话，迅速进入状态做各自的事。
晚上房间太亮的话，对面楼的人会看得一清二楚，周家衍可不想被人远观练功，就关了房间灯只留台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林宇秀竟有一种奇妙的放松感，他拿起一本书抚平书页，深吸一口气，一本一本来吧。
先是做练习册，然后对答案，分析错题，改正，把有价值的题整理到错题集上，用另一种颜色的笔记录错因，留出空白等过几天重新做，最后顺手把前几天留了答题位的错题再做一遍，再对答案，反复做错的要重点标出，林宇秀甚至写完了一整只笔，等这一套流程做完，已经两点半了。
他伸了个懒腰，揉揉自己因为用力凹陷下去的食指和中指，一回头周家衍还在窗边站着呢。
“写完了？”周家衍问。
“写完啦！”林宇秀起身，“我还以为你会先睡呢，太晚了，快休息吧。”
周家衍好奇地走到书桌边翻林宇秀的错题本，每一页都花花绿绿的，周家衍惊叹：“你错题本是手抄原题？多浪费时间啊。”
“那你怎么弄？”林宇秀问。
“我就直接剪下来贴在本上啊。”周家衍翻个不停，“反正做对的题也没用，我把错题剪下来，剩下的就扔了。”
“我舍不得剪。”林宇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可宝贝我那些书本了。”
“看出来了。”周家衍把错题本放回桌上，“没见过连草稿本也要包书皮的，我一本书都没包过。”
“睡吧。”林宇秀有点抱歉，“我明天白天多写点，晚上就不用熬这么晚了。”
“嗯。”周家衍靠在书桌边，手放在台灯开关上，“快上床。”
林宇秀乖乖往床边走，经过窗户的时候顺手拉了一把漏缝的窗帘。
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窗外昏黄的路灯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凑近了再仔细看，有半个手指长的一团一团的东西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来，蓬松的一小簇看起来轻飘飘的，像还没被吹散的蒲公英，在路灯投射的梯形光影里尽情地翻滚，反射出亮晶晶的银光。
“这是……什么？”林宇秀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是雪吗？”
周家衍探头往窗外瞟了一眼：“嚯！今年这么早！还没供暖就下这么大的雪。”
“真是雪？”林宇秀兴奋地趴在窗台上，“好漂亮啊！”
“要不要这么夸张？”周家衍鄙视地说。
“我真的第一次见！”林宇秀说话的尾音都扬起来，“幸好我学到现在，要不然就错过了！”
“这么大的雪肯定会积起来的。”周家衍打了个哈欠，“可以明天早点起来去外面看。”
“那不一样，下雪下雪，只看雪不看下的过程多没劲。”林宇秀看了周家衍一眼，“一分钟！马上！”
他用力拉开窗户，把手伸出去接了一团雪花，雪一接触皮肤就化了，林宇秀左右调整着手的位置，接住一小团雪，迅速收回手放在鼻尖下，仔细看小小的一团雪消融成一道水痕。
周家衍拿了张纸接了点雪递给林宇秀：“今晚就随便看看，明早再说吧，快三点了。”他语气几乎是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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