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要迎上来时看到了休莫霸身侧的人，白衫白靴，又长了一头白发，愣住了：“……叔叔，这人是谁？”
休莫霸将装有玉石背了三日的行囊递给少年，莞尔开了个玩笑：“广德还不快来见过昆仑山上的山神，此次山神下山乃是专为我此次奔赴沙场的于阗男儿赐福的。”
伏白山意会马上咳了下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他看着这位名叫广德的少年，伸出微凉的指尖点了点对方的额心，孔武的少年看着这自昆仑而来的白发山神对他温声说道：“你会成为比你叔叔更加优秀的王。”
“山神”说完这句话便不见了，广德瞠目结舌，指了指伏白山消失的地方又指了指自己叔叔，说不出话来。
休莫霸大笑，揽了侄子的肩往回走。
“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广德大叫。
休莫霸边笑边说：“天机不可泄露。”
被他取回的玉石在挂在马鞍侧行囊中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休莫霸笑够了拍了拍囊中玉石：“回城后，找个玉匠，用这玉石给我短剑配个玉剑格来，剩下的玉料就全归你。”
广德少年心性，听了这话好奇心从方才消失的“山神”身上挪到了玉石上，拉开行囊就要往里看。
休莫霸看他这猴急样子，伸手拍了下侄子的肩。
不久后伏白山从别处听到了自己那人类朋友的消息，休莫霸起兵反抗莎车统治，君德大败，此后休莫霸被于阗众人推举为新的王。
伏白山赶去祝贺，和休莫霸于白玉河畔畅饮达旦，大醉而归。
“此后我凭借那块羊脂籽玉成了鼠王，”伏白山青梅酒饮尽了，拿着酒盏把玩，“我与休莫霸因昆仑一遇成了挚友，我的为王之道，大多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伏白山对听故事的二人笑了笑：“还记得我说，我那一眼就看出休莫霸的死期是三年后么？我彼时只觉得三年转瞬，自己扭头便忘了，真到了身处其中时，才知三年短的让我如何心焦。”
于阗自休莫霸为王后正式复国，莎车王贤怀恨在心，并试图再次吞下这块自己曾纳入囊中的肥肉，他聚集了两万兵力，再攻于阗。
已是于阗王的休莫霸披甲上阵，大破敌军而归，斩敌万人。
“伏兄弟，你来了？”休莫霸回了营帐中，看着自己帐内多出的一壶马奶酒对早就等着的伏白山说道，他边脱兵甲边对挚友说道，“此战大胜，可贤那狗东西定不会罢休，怕是不久还有一战。”
一向开朗的伏白山今日却严肃了表情，他定定看着休莫霸，满脑子都是对方不久后坠马而亡满脸血污的样子。
“怎么了？我打了胜仗你怎的这幅表情？”休莫霸脱了兵甲，盘腿坐在毡毯上就要喝马奶酒。
“你还记得我有预知的能力么？”伏白山满心的矛盾，看着休莫霸颇为纠结的开口道，“你可愿意听你将来之事？”
休莫霸饮了一口马奶酒，摇了摇头：“我不听，看你那样子，定不是什么好事。”
伏白山见他不愿听，自己也喝起了马奶酒：“那便不说，今**打了胜仗，理应庆贺，喝酒喝酒。”
两人又饮酒至月上中天，皆醉倒在营帐内的毡毯上。
休莫霸打了个酒嗝，对已经睡着的伏白山说道：“看你脸色难看的样子，我最坏也不过是身死了，”他合了眼睛，半睡半醒的接着说，“你曾说过，我的侄子会成为比我更优秀的王，哪怕我身死，于阗也会无碍，那么接下来无论战事如何，我都是心安的。”
莎车王贤不久后聚集诸国之力举兵再攻于阗，休莫霸破之，却在追击落荒而逃的莎车王贤时身中流箭，坠马而亡。
休莫霸死后，他的侄子广德继位，并于两年后彻底打败并兼并了莎车。
自此，于阗才开始真正走向了属于自己的盛世。
郝眉听到这虽为这壮年早逝的年轻君王感到可惜，可世间壮志未成者不胜枚举，战死沙场并非是什么稀罕的事，他喝了口自己酒盏中已经放凉的青梅酒，看了眼廊外雨幕问道：“那为何又说你那故友是如今这长安秋雨呢？”
伏白山也看向廊外雨幕，解释道：“能布雨的，自然是龙了。”
伏白山早就预料到了休莫霸的死期，自然要去沙场上为他拾骨。休莫霸乃是于阗的王，尸首已被族人捡了回去，伏白山在兵戈已休的沙场上寻觅许久，只寻到了那柄上装饰有白玉剑格的短剑。
伏白山用自己能找到的绣工最为精美的栽绒毯包裹了那柄短剑，往埋葬了故友的墓葬之地走去。
休莫霸的棺木狭长且两头上翘，上覆着生牛皮，埋葬在绿洲无法滋养的戈壁黄沙之中，像茫茫沙海中的一只木舟。休莫霸死后魂魄仍在，像第一次初遇那样，两人身份掉了个个，换了休莫霸居高临下的坐在自己埋骨之处的沙丘之上，看着伏白山抱着短剑向自己走来。
“那**预见的，果然是我的死期。”等伏白山走近了，休莫霸对他爽朗说道，他有些新奇的伸出自己透明的手对着圆月感叹，“原来人真的有魂。”
伏白山看着休莫霸越来越淡的身影，眼眶发热：“不仅有魂，还有轮回。你现在还未入轮回，应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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