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一天，姜凌一觉醒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说这话的时候，他正被乔逸之搂在怀里。
乔逸之有点懵。
昨天晚上，明明是姜凌缠着他一直聊天，还要一起睡的，怎么今天早上就……
“你这个恶心的罪犯！”姜凌手脚并用的踢打和推他，脸上的厌恶浓的几乎能够具体化，“离我远点！”
乔逸之一瞬间转不过弯来。
伸手捞了一下。
姜凌整个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别碰我！离我远点！你别碰我！！”
乔逸之这才意识到，姜凌可能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连忙放手，跑出门去找医生。
姜凌的情况不是太好。
他的记忆回复是跳跃式的。
又想接触不良的电线，时灵时不灵。
乔逸之在他的眼里，有的时候是温柔体贴的情人，有的时候又是对他犯下恶行的罪犯。
于是他对于乔逸之的态度，也忽冷忽热的，差异极大——
某些时候，他恨不得和乔逸之变成一对连体婴，连上洗手间，都要乔逸之陪着一起去。
可另外一些时候，乔逸之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歇斯底里，投掷身边所能找到的一切东西，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乔逸之驱赶出去。
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切换的空档。
有的时候，乔逸之陪他出去散步——医生建议，这是对于姜凌的健康有好处的活动。
明明前一秒，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后一秒姜凌立刻变脸，连一点缓冲都没有。
治疗组的意见也因此产生了分歧：
有一部分医生，坚持原来的判断，认为乔逸之的存在对于姜凌的治疗是有害的，就算他是赞助人，为了病人的健康，也应该把他和病人隔离开。
而另一部分医生，则基于新的情况，有了另外的判断。
毕竟乔逸之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唯一一个和姜凌有亲密关系的人，他的存在，很有可能可以帮助姜凌更快的找回记忆。
后面的这一种论点是乔逸之愿意见到的。
他现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24小时待命，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补偿一件自己做错的事。
但他也并没有把持前一种论点的医生清除出医生队伍。
这些医生们致力于用姜凌的专业知识唤醒姜凌的记忆——这显然是姜凌更喜欢的。
就这样又拉锯了一段时间，期间姜凌有几次试图逃跑。
有的时候哭着跑回来。
有的时候被乔逸之找回来。
他依旧不能总是保持清醒，身体也很虚弱，但总体来说，还是逐渐向着康复的方向发展——
生活规律起来。
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始进行一些体能锻炼。
并且，一旦被允许，就立刻重新开始追赶他的论文进度。
与此同时，乔逸之的情况却越来越差。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孤身一人在和全世界战斗。
随着姜凌一天天的好起来，他正在一天天的失去这个世界。
虽然乔逸之看上去，像是完全不慌，甚至还能尽力支撑，但其实……
他自己也知道，他不过就是个等待着末日审判的罪人。
他只是不知道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也或者对于他来说，这一天总是快的。
看到姜凌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听到他进来的响动，开口道：“逸之，我们谈谈。”
乔逸之心脏猛地一缩：“阿凌……”
“我们谈谈。”姜凌坚持道。
“好。”
乔逸之只能走过去，在他面前预留的那个座椅上坐下来。
“虽然我说想要和你谈谈，”姜凌轻轻叹了口气，“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要商讨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把我的决定通知你——我要回学校去了。已经有医生，愿意帮我开具证明，证实我有独立的行为能力……”
姜凌对于论文和研究的执着，深深的感染了医疗组的每一个人——哪怕他们拿着乔逸之的工资，但心几乎都是向着姜凌的。
会有医生愿意为姜凌出具证明简直是必然的。
乔逸之甚至觉得愿意这么做的医生肯定不止一个：“我不允许！”他条件反射地说，像是被针扎了的软体动物，“你不能……”
“我能。”姜凌打断他，态度并不尖锐，但是很强硬，很坚定，“只要有医生的批准，我就是一个有独立行为能力的人，我可以为自己做决定——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违反法律人伦，你没有办法限制我。”
“我……”乔逸之慌了。
他知道姜凌说的是对的。
如果姜凌真的想要走，他的确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留人手段……
“当然，”姜凌叹了口气，“如果你硬要……你可以去威胁医生，但是一方面，我觉得你也没有下劣到这个地步；另一个方面，你医疗组的这些医生，都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专业人士，也未必愿意受这样的胁迫；而且，如果到了那个地步……”
姜凌说着，抬起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乔逸之知道，在这方面，姜凌绝对说到做到——生病之后，姜凌仿佛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随随便便就能赌上自己的性命。
也或者因为……
这是姜凌手中仅有的能与乔逸之博弈的筹码。
乔逸之当然不敢再让人走到那个地步。
连忙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那不至于。只是……阿凌，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个地步吗？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
姜凌同样做了一个打出的动作：“逸之，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你做错了很多事，为什么总是由我来承担后果呢？”
“我……”
“对于你来说，这或许只是你情感中的一次波折，但对于我来说，这几乎就已经是我的整个人生。”姜凌用力地闭了闭眼，长长地出了口气，“但我的人生不能只有这样，我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我有我喜欢的项目，我有我要完成的事业，我不能只被困在这里——逸之，算我求你，如果你爱我，不，如果你你哪怕有一点喜欢我的话，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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