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三号岛天气很糟,又冷又干,铁色的天像生了锈一样,仿佛轻轻敲一下,就要落下灰来。
傅愈的心情也很糟,也是又冷又干,像冬日的天一般,时不时要往下落雪、落冰雹,可是始终什么也没有落下来,反而空落落的,不上不下那样悬着。
近来在小银河冰带发生了好几起宇宙海盗劫船事件,采冰飞船的船员全都被残忍杀死,搞的太空城里的水电公司人心惶惶,一下减少了不少采冰工作量。
没有从小银河冰带采回的冰,太空城的用水成了一大问题,眼看储水就要见底了,零星运回来的冰却是杯水车薪。
海盗突然的猖狂,又只有他和齐至正管辖的四座太空城的采冰飞船遭到劫船,他不得不怀疑这是汪赞成搞的鬼。
汪赞成这些年用尽各种方法想要摧毁四岛联盟,他手底下的那个灯塔防卫队副队长白简如又和环外星域的流氓们往来密切,据说在三门城可是诸多家族的坐上宾。
傅愈不得已想要派出战舰为采冰船保驾护航,但这样一来,太空城的防御力量必将遭到削弱。
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他一晚睡得都不安稳,早早就醒了,醒的时候屋里黑漆漆的,不见一点光,只有厚厚的窗帘边上透着浅浅的路灯光亮,隐隐约约能看清窗户的轮廓。
他侧身拉开台灯,屋里一下亮起一团暗暗的黄光,带着灯罩的欧式花纹投在床头,越往远处,越是拉长的夜的黑。
傅愈又躺了回去,厚蚕丝被捂了一夜,还是暖洋洋的,外头冷的他不愿掀开被子起来,他就想这样紧紧裹在又软又暖的被窝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匆匆走上三座太空城的头把交椅已经许多年了,甚至都容不得他选择或是迟疑。
他似乎记得好像梦见顾戴寒了,又好像不是,梦境一闪而过,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他忽然想,这五年也是这样的,如梦一样,醒来却记不得了,记不清了,他想再睡会儿,却很清醒,大概是知道再不会做这样的梦了。
昨天他接到了白雪舟的消息,说是要带着江舲来三号岛生活,五年没有见面了。想到江舲就会想到顾戴寒,她们曾经形影不离,但在一号虫洞里,她永远的消失了。
傅愈再睡不着,就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看灯罩的花纹投在顶上,一朵朵玫瑰变了形状,花和叶弯曲的线条像乱麻一样缠在一起,难看得让他一把摘掉灯罩扔了出去。
躺到灰色窗帘开始慢慢亮起来,能看到浅灰布上绣着的花的时候,佣人已经来敲过三次门了,最后不耐烦地说:“将军,汤都快凉啦,白雪舟先生等会儿就要到了,你说过要去接他们一家的。”
傅愈应了一声“好”,看一眼手表,已经迟了许多了,才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佣人已经把傅愈今天要穿戴的全都熨好叠好摆好,皮鞋擦得很干净,该用的东西都整齐的放一处。
他家里的佣人司机似乎都不用睡觉一样,一个个二十四小时活力四射连轴转,什么事情都要尽善尽美,唯恐傅愈出点纰漏不够“将军”二字的风采。
傅愈穿戴着好了,在胸前别好星岛徽章,虽然他已宣布脱离最高理事府,但他依旧认为四岛联盟才是噩星的“正统”,他和汪赞成都把彼此那部分地盘视为“失土”。
他坐在餐厅里心不在焉地吃早餐,觉得今天早餐做的难吃,吃了一点便喝起汤,汤已经凉了,不是十分可口,就喝泡好的茶,又觉得茶怎么这样苦。
傅愈歇了碗筷,又去漱漱口,看见佣人刚刚从自己的房间里打扫完,走出来,手里拿着被他摔在地下的灯罩。佣人回头见他,就拿着灯罩迎过来,边说边举起来给他看:“将军,这灯罩坏了,是拿了去修一下,还是换个新的?”
“换个新的,找个其他样子的,这个都看腻了。”他瞥了一眼摔坏的灯罩,往楼下去了。
傅愈披了厚呢子大衣,戴上皮手套,出门上了飞船,教司机往星际列车站去。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还好列车也晚点了。
尽管四岛联盟和噩星最高理事府陷入了冷战,但寻常人的生活往来是没有切断的,一种奇怪的对立和联系存在于如今的噩星。
傅愈等了不过几分钟,列车便进站了,他的贴身卫队在车站列队,把刚下列车的人吓了一跳。
他在人群中精准地瞥见了江舲,她没怎么变,只是没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把头发挽成一个高雅的发髻,而是任头发散落在肩头,显得温柔了许多。
傅愈抖擞精神走了过去,他穿着平时爱穿的灰黑色军装,外边穿一件长长的黑色呢子大衣,黑色皮鞋,黑色皮手套,白色的脸,黑色的眼,目光锋利肆意地带着一个笑,热烈而张狂。
肆虐的冬日白风劲吹着,厚实的大衣在风里飞起来,互相拍打着,发出响亮的声音。
江舲见了他,很欢快地挽着白雪舟迎上去:“好久不见。”
“傅愈,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白雪舟也这样说着。
“能不好吗?江大小姐都来看我了。”傅愈打趣了一句,江舲却嘴角一弯,淡淡说道:“不能来吗?”
“可以,可以。”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望望他们身后,“雪舟,你爸妈,不是说也一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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