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征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还处在一个回不过神儿的状态。
林既明的话太惊人。
焦虑症，心理障碍，自残.....这些词跟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切着他的大脑，他连车是怎么开回来的都不知道。
他不敢相信，但林既明又一直在给他陈述，给他证明，让他不得不相信，不得不相信这个混蛋到崩溃的事。
怎么可能呢？
他知道连桦去世后林既明有很大的变化，但他只觉得那是林既明难以接受后的叛逆和对自己的不满而已。但事实上，那件事在林既明的心上狠狠留了一个撕裂的血口子。
林远征闭着眼睛回想，自己当时得到消息的时候心态都已经崩盘了。何况林既明，他是亲眼看着的啊！而且连桦是他的妈妈，林既明那会儿，不过才十四岁。
明明是那么年轻，又那么脆弱的年纪。要怎么经得住最致命的重创？他早该想到的。
“混蛋。”林远征这一句骂的是自己，他狠狠踹了一下床脚，扯着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得刺痛。
痛感让他的神经清醒了一些。
爆发过后，林远征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给自己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
林远征纵横商场交友甚广，他是意在联系一些有名望的心理医生，但具体的情况，他自然不会明说。
林既明真的很坚强。
他看似冷静地袒露自己的心病，其实是在面对难以触碰的脆弱，同时，他又亲手挖开了深藏在情绪中溃烂的腐肉。这是多大的勇气和力量？林远征心疼，又不得不高高看上自己儿子那么一眼。
再看林既明那边，他把一个炸弹扔给林远征爆炸，自己倒是没什么过激的情绪翻滚，除了脸色特别的难看以外。不过他进门是躲着文姨的，他怕吓着她。
林既明进屋就关上了门。他本想抽一根烟，但手却止不住在发抖，尝试了三遍都没有顺利点燃一根香烟。索性就算了。
林既明深吸一口气，能听见心跳不规律的声音，跟打鼓一样，却毫无节奏感，时重时轻，身上还有点儿出汗。
林既明对着窗站了半晌，直到视线被阳光晃得有些模糊了才平静下来。
现在大概是中午放学时间，林既明掏出手机，盯着张前最后发给他的微信消息看。
开心果：虽然你不乖，但我超爱你的。
林既明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了片刻，然后给张前拨了个电话过去。
算着时间，张前这会儿应该在食堂吃饭，但是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张前那边很吵，果然是在食堂。
“张前。”林既明叫了他一声。
“感冒怎么样？还难受吗？”张前问。
“不难受了。”林既明笑笑，张前的声音刺穿了喧闹，像不可抵挡的暖流，流淌进了耳畔，这一次林既明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我跟老江说了一下，但你要请假啊。”张前嘱咐道，“也就是老江，才这么好说话，等会儿你自己给他打个电话。”
林既明没应声。
张前倒是也不介意：“今天多喝点热水，东西吃清淡点，药的话没什么问题尽量不要再吃了。”
“知道了。”林既明小声说，“你可真啰嗦。”
那边的张前顿了顿：“你可以说我贤惠。我更喜欢你这么说，我会很高兴。”
“哦。”林既明突然有点儿想笑。
他说过，张前贤惠得他想娶。
“张前。”
“嗯？”
“张前。”
“嗯。”
“我们分开了。”林既明说。
张前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嗯。”
“张前。”林既明的语气无比认真，“你说你会等我是吗？”
“是。”张前立马说，“我会。”
“你不用等。”林既明说。
林既明不知道，他这句话让那边的张前心跳停了一拍子。
“你走你的。”林既明说，“我会追上你。”
林既明：“你不用一直回头看我，也不用在原地等着盯着我看。”
林既明的声音很坚定：“我会追上你，然后我保证，你会目不转睛，你会知道你这辈子应该看谁。”
张前明显深吸了一口气，林既明能听出他在拼命压抑的情绪：“我应该看谁？”
张前轻声问，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的呼吸过，他声带轻微谨慎的震颤林既明似乎都能够触摸到。
“我。”林既明笑了，“我追上你，证明给你看。”
“好。”
“卧槽！张前你没事儿吧？”周围有同学惊呼了一声。
“......没事儿。”张前挂了电话，呆了一会儿，然后默默把因为手抖打翻的盘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他本就是偷偷摸摸接电话，一个心不在焉，再澎湃一下，刚刚打了一盘儿西红柿炒鸡蛋，手一抖全扣在了自己裤子上。
高远旭扭着脸：“你没事儿吧？你这是怎么了？丢魂儿了吗？学习太累了？学霸也会累啊......”
郭晗羽挠了挠头：“这怎么办啊？去体育组借一条裤子？应该有比赛用的运动短裤什么的。”
张前用纸巾擦了擦：“我去洗洗，等会儿去借。”
算了，还是直接趁着午休时间回家换一条吧。
“你没事儿吧？”高远旭不放心。
“没事儿，你们吃。”张前出去了。
他跑去洗了洗衣服和胳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张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酸得他只想眨眼睛。
他说过，他会等林既明，多久都等。等他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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