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明要他走。
张前自然知道林既明的想法，他是不想自己搅和进去。不管林远征看见没看见。
但张前撑着伞，边走边想着，脑子里片刻不停。就这么一个拧着劲儿的林既明，明明考的特别好，却在林远征来开家长会的时候，还会紧张。
张前不是很清楚这对父子俩之间的隔阂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的是，不管林既明表面上什么样，在他的心里，对林远征是有期待的——不可否认且不断挣扎的期待。这种感觉肯定很难受。
张前皱着眉头心里犯硌楞。如果林远征看见了，那林既明会怎么样？他不放心。他不露面，偷偷看一看也好，起码他不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张前索性收了伞，抬头看了眼天，雨水打在他额头上，从眉角滑了下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这个破天儿翻围栏也太不应景了。
小跑着加快脚步绕了一大圈，又费了半天劲翻过围栏，张前悄声朝林既明的位置靠过去，同时还要注意隐蔽。
他挑了一棵距离较近又比较粗壮的树躲好，趴着悄瞄听树根。然后，就听见林既明上来一句：“我喜欢他，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张前在心里狠狠骂了林既明。这个神经病，明明可以避开，还他妈异常头铁豁出去了往上撞。
张前突然有点后悔了，他刚刚就不该听林既明的先走，不然还能拦林既明一下。
接下来，父子俩的对话更是让张前的心越来越沉底。很明显，林远征不接受，林既明又杠得刀枪不入流水不进。
“我是有病，可惜你不知道是什么病。”林既明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前猛地抬起头，胸腔里瞬间仿佛塞满了炸药，还被林既明凉薄得没什么温度的语气给点燃了。轰得一声，炸得他心肝肺支离破碎。
他想起林既明自己弄伤的手，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他额头上的冷汗，苍白的嘴唇，一片血红的眼眶。
我是有病。
张前闭了闭眼，实在是想吼一嗓子：“林既明！”
很好，很嘹亮，火气很足。
吼都吼了，自然是藏不住了。张前索性就出来了。估计是被他突然一嗓子惊到了，林远征和林既明都没再说话，一齐瞪着他。
张前心情差得不能再差，他觉得有一种叫做暴躁的混帐东西在不停地挑拨他的脑神经，挑得他脑子生疼。
他侧着眼睛看了一下林既明，当林既明苍白的脸映入眼中时，张前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窒息。
胸口的位置闷着疼，是真的疼，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就在想，林既明得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跟林远征说出那句话的？那混帐东西，伤害自己的时候从来就不眨眼睛。
“叔叔好，我是张前。”张前看着林远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攒了攒底，又补上了一句，“我是林既明的男朋友。”
一旁的林既明猛地转过头看张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远征：“......你......”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远征还是有素质有涵养的，他倒是不至于迁怒到张前身上。但这一个接一个异常坚韧地往枪口上撞，还一脸的视死如归又是在作什么？
他忍了又忍，看着眼前张前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肝火蹭蹭往上冒。
林既明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旁的张前，现在太可怕了。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温暖的人。他冷冰冰的，甚至看自己的时候，眼神都是冷的。
“叔叔。”张前继续说，“我知道您不能理解，毕竟我们都是男的。但是我们一样是真心的。”
“你......”林远征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你们是疯了吗？”
他真的没想到张前会突然冒出来跟他对峙。
“同性恋不是病，也不是变态。”张前说。
林远征逼着自己冷静，他想起自己刚才理智脱缰时候说的话，一脸复杂地看着林既明：“......我知道。”
他又把目光转向张前：“但绝对不行！”
张前没什么表情。
林远征：“你们这个年纪真的是什么都敢做。”
他看林既明一脸的无所畏惧，气得哼了一声，对张前说：“我看你是很优秀。我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恋，但你跟林既明......”
林远征摇摇头：“绝对不行！”
“为什么？”林既明突然出声，嗓子有些哑，“你凭什么管我？我妈死的时候你都没管，你他妈现在凭什么管！”
“你！”林远征差点把肺呕出来，那骨肉里溃烂的地方被狠狠扎了一刀。
张前心口一钝，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但并没有转头看林既明。
“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林远征忍耐不住，“就你这样，你也配！”
“他配。”张前终于又说了句话，“他配得上所有的，所有他想要的。”
林既明：“......张前......”
林远征：“......”
发觉自己的失态，林远征平复着心情，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一定要站在这里说话？”张前四处看了看，“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取车。”
林远征：“......”
他默默打开了车门。
林既明和张前都上了后座。林远征把车打着火，却一直没有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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