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四岁的林既明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关上自己屋子的门,却把耳朵紧紧贴在门边,去听妈妈发疯的声音。隔着长长的距离,隔着厚厚的门板。
他喜欢这个声线,那是属于他妈妈的声音,但他打心眼里恨,他想不通,为什么原本温和的妈妈会变得这么歇斯底里。
而林既明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明明自己关上了门不想听,却还是会不由自主把耳朵凑过去仔细辨别。很奇怪。少年人的心思总是这么捉摸不透,弄不清楚。
林既明的亲爹林远征,就是社会上最被称赞的那类人,所谓白手起家的精英人士。
他的妈妈连桦是个大学教师,多才多艺又长得出挑,一手钢琴优雅动人,尤其是那一双半梦半醒的睡凤眼,更是给这位美人儿添了太多的味道。这两人的组合可谓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
原本日子过的也是美好,除了林远征实在太忙总是不着家以外。直到半年前的一天晚上,林远征半夜回家,满是酒气的衬衫上还带着女人的香水味和口红印。以及,令人羞耻的是,他的脖子上有一个非常暧昧的红色吻痕。
连桦跟他大吵一架,而林远征实在太累,也懒得应酬她,更没什么解释。他们没有离婚,本以为这事儿也就一了百了了,可谁知道却在连桦心里扎了根。
连桦实际上心气儿高傲,受不得半点委屈,奈何林远征的态度也未曾软下来,从此以后,这个家就跟炮弹一样炸开了。
轰隆隆炸了半年多,林既明渐渐发现,他亲爹的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少回家。而他妈却开始性情大变,从温柔体贴变得暴躁甚至暴力。
她的状态很差,尤其睡不好,身体状况也日况下降,整个人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美丽。就像半枯萎的鲜花,失去了娇艳和润泽。
这会儿林既明正坐在钢琴前,腰窝的位置重重挨了一脚。
“练啊!”连桦瞪着他,表情非常凶,“你倒是练啊!妈妈是怎么教你的?明明,不要偷懒!”
因为惯性,林既明被连桦一踹,直接磕在了琴架上,他的鼻梁一阵剧痛,呼吸间能闻到血腥的味道,鲜血下一秒就从鼻子里淌了下来。
“妈。”林既明叹了口气,也没擦脸上的血,只是默默转过头看了眼连桦。
连桦依旧瞪着他,单薄的肩膀上下伏动,她瞪了一会儿,眼神慢慢就变了。
“我......明明,你......”连桦立马上前,眼眶马上就湿了,“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不是......”
林既明没说话,他挥开连桦的手,从钢琴旁起身去了卫生间。
他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看着自己衣领上殷红色的一片。耳边能听见外面连桦的哭声,她大概还在嘟囔些什么。
林既明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皱了下眉。他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冲散了外面连桦的哭诉。
虽然不太懂。但林既明知道他的妈妈有时候会下意识出手打他伤他。其中发生频率最高的就是弹钢琴。据悉当初连桦和林远征的初遇就是在一场钢琴演奏会。林既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他也想过,既然过不到一起去,那为什么不离婚?但一旦他这么问连桦,肯定就会挨巴掌。林既明仔细思考了一下,得出了个结论——大概是疯了,所以喜欢折磨。
在洗手台边站的有点久,林既明的小腿有些微微发胀。昨天晚饭,因为自己没有吃妈妈夹过来的菜,林既明被她推了一下,好巧不巧就撞到了一个木制的椅子尖角上。
但怎么说呢,庆幸的是,每次连桦都会立即反应过来,她会抱歉,她会心疼,她会悔恨,然后变回那个温柔的妈妈。但总会再发生,且周而复始,像一个打破不了的死循环。
连桦也去看过一些心理医生,吃了很多林既明叫不出名字的药。但林既明觉得,那些乱七八糟模样的玩意都不好用。只有一个药见效好,就是一种白色的药片,叫安眠药。吃了这个,连桦就能睡个好觉,醒来时也不会失常。
酷暑的中午是恼人的。今儿个周末,林既明在家呆不住,也怕又被连桦抓着练琴顺便再挨两巴掌。
于是他起了个大早,在连桦还没出屋的时候就去了图书馆。因为去太早图书馆还没有开门,他还在外面站了二十分钟。
林既明在图书馆窝了一上午也没干什么。他成绩好,学校留的作业很快就写完了。
图书馆不想呆了。也不想回家。
林既明在外面转了一圈儿,大中午的,火烈的大太阳烤了他一身汗。转着转着他发现,自己还是转到了家附近。
小腿上的伤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也不知道是走多了还是太阳烤的,总是隐隐有些发胀。
绕过楼,他记得从家里书房那个窗户看出去能看见小区的一片小花坛。现在正是盛夏,开了不少野花,林既明决定去花坛边儿坐会儿,正巧花坛边有棵大树,可以遮阴凉。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林既明在花坛边坐下,树荫遮在他身上,除去了大太阳的炙烤,林既明觉得舒服了很多。
抬起头,对面正好是自己家的书房大窗。林既明眯着眼睛看过去,窗框上靠着个人,是连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