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黑透李健就从家里出去了，连饭都没吃，走的时候也就跟大姑打了个招呼。他出门的时候张前正站在厨房给大姑递过去一个盘子。
大姑把锅里的蒸饺盛出来，在张前接过去的时候说：“他最近在村口附近找了个网吧，当网管。”
“网管？”张前顿了顿，微微皱了下眉，没说话，然后把蒸饺放在了桌上。
“嗯。”大姑走过来，手里端着碗粥，“挣点钱也不够他自己白活儿玩的，让他自己折腾去吧，我也无所谓了。”
张前在心里叹了口气，随手捏起一个蒸饺扔进嘴里，挺香的。
大姑年纪也不小了，奈何李健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道理都懂就是干不出玩意儿。张前看着大姑觉得心疼，但他现在还是个学生，也没什么出息，实在帮不到。而且有些话，他也不能说。只是让人格外悲伤的就是，谁家一副无所谓的父母心里对自己的儿女还没点有所谓的期待呢。
张前没接话，把嘴里的蒸饺咽了下去：“饺子真好吃。”
他想了想，又说：“对了大姑，我馋徐叔的煎饼馋得不行，他怎么不出来摆摊儿啊？”
“他......”大姑的手顿了顿，才把粥放下，“你徐叔不会再出来摆摊儿了。”
听了这话张前心头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压了上来：“怎么？”
大姑结结实实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要说老徐也是运气差。孤孤单单一辈子，又说不出话，可老天爷到头也没放过他。”
张前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年前有次摆摊儿，突然就呕血了，村里找人带他去城里医院查了一下，说是......癌。”大姑说。
张前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不自觉地继续捏着盘里的蒸饺吃着，一边吃一边觉得这味道实在是比不上他徐叔的煎饼。
张前没再问大姑徐叔现在怎么样了，没什么可问的。
徐叔孤家寡人一个，没儿没女没老婆，也没钱。得了这种病，也就是等死了。哪天没了哪天烧，就烧在五台沟里，这辈子也就化了。一介灰骨，什么都没再剩下。
张前一个接一个吃着蒸饺，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直到大姑不轻不重拍了他一下：“别吃了，半盘子都下去了。”
张前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
他站起身去洗了个手，出来时对大姑喊了一句：“大姑，我去把我对象找回来。”
就听他一边出门一边轻声嘀咕：“也不知道跑哪儿了，人生地不熟的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大姑在原地愣了会儿，刚才张前嘴里“对象”俩字儿说的实在是太顺畅。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外面早就彻底黑了，村里不比城里灯火通明，这儿小路逼仄得很，隔着老远才能竖着一盏半瞎的路灯。道上也不好走。张前的确是有点担心林既明。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林既明打了个电话。但是奇怪的是，张前连打了三遍，还是没人接。
张前啧了一声，眉心不自觉得皱了起来，顺着之前他俩走的那条路开始跑，边跑边找林既明。他心里太急了，以至于路过老徐煎饼摊的时候都没能来得及感伤。
夜里的寒风迎着他一张脸就掀过来了，张前咬了下牙，心里把林既明翻来覆去恨了八百遍。这人也太不靠谱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给自己亲爹打个电话然后一言不合抽风了？
从刚才张前眼皮就一直在跳。他现在特别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跟着林既明出来？
“林既明！”张前对着漆黑的空气喊了一嗓子，“林既明你给我出来！林既明！”
回应他的是隔壁院和隔壁的隔壁院里的各路犬吠。
张前：“......”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开长腿再提高一下自己的速度，突然耳朵一动，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动静！
“林既明？”张前赶紧往前跑了两步，对面没回应，倒是一个人横冲直撞扑到了他身上，力气特别大，跑得特别快，跟逃命似的。张前差点被撞得摔在地上。
张前赶紧稳了一**子，同时飞快拉住了对面即将人仰马翻的那位。
这人不是林既明，从他撞过来，不，从张前听见他剧烈的喘息声开始就知道了。
他太了解林既明了，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熟悉林既明，包括他的呼吸。
“卧槽！”
张前看清了，对面是王州。
“起开！”张前推了他一把，让他别挡路。
“别别别去去别去！”王州话都说不利索了，舌头好像打了蝴蝶结，一口气儿倒不过来。
“前，前，前哥，别去！”王州的细手指紧紧抓着张前的胳膊，天儿黑，打眼一看就跟白骨精似的，张前的小臂被他抓得生疼。
张前烦得不行，没好气儿道：“干什么？放开！”
“不，不能......去。”王州挣扎道，“徐......摊煎饼老徐，跳，跳楼了！”
“什么？”张前立马喊了一声，瞪着他。
“真的。”王州好像这会儿才喘了一口气儿，他煞白着脸，“真的，你，你不信问你朋友啊，他，他也看见了！”
张前这会儿心差点没从嘴里蹦出去：“你说他看见了？就今天跟我一起的那个？”
“对啊！哎！”王州一个猝不及防，抓着张前胳膊上的手被狠狠拔了下来，那力度，王州都怀疑自己被扣掉了一块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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