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明从家里跑出来,那速度飞快,一对儿长腿捯饬得都要赶上嫦娥四号发射了。但他跑的只有速度,却没方向。
到底是腊月,老寒风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在耳边呼呼得吹过去,林既明脸颊被冻得冰凉,一点知觉都没有。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林既明被一串鞭炮声吓了一跳,他没忍住朝前蹦了一下,然后站着没动。因为跑太久又太快,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得上下浮动。
大口的凉气吸尽肺中,嗓子里好像粘着什么东西,堵得生疼。一口寒气下去,把胸腔里那点儿郁结的玩意儿冻上,几乎要“啪”得一下碎开。
林既明缓了缓,往墙边站了站。他弯下腰,双手杵着膝盖。
也是神奇,他找回思考以后脑子里第一个想的问题竟然是:市区放鞭,还这个时间放鞭。
林既明叹了口气,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衫,早就冷透了,估计这会儿鸡皮疙瘩都冻得不龙醒了。
下意识搓搓手,他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
九点多。
林既明:“......”
他搓了把脸,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面,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这是哪儿。
大过年的,除夕夜,这个时间,街上还真是没人游荡,空得让人害怕。
林既明想,他该是害怕的。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之前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刚才迎着老寒风,他脱了缰一样一通疯跑,不是为了上演除夕夜狂奔,而是,他下意识的,主观上想把脑子里的东西都甩在后面。那些记忆跟大砍刀一样追着他抡,简直要他的命。
也不知道林远征的手怎么样了。被自己推了一下,他亲爹估计该气炸了。
林既明崩了下唇。又戳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实在是冻得扛不住了,他这才抬眼仔细看了看,强迫自己转转脑子——这地儿离学校挺近。
搁路边站了半天,就在林既明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冻成冰雕的时候,他终于打到了一辆车。
大概是赶上过年,大家心情都愉悦,司机是个外地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想扯着林既明唠嗑。
司机:“小伙子,大过年的这个时间才回家啊?”
“嗯......”林既明摸了摸鼻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我是从家里刚出来跑风的”。
“哎你怎么穿这么少啊?”
“抗冻。”林既明不走心地回了一句。
“哎呀,年轻啊,就是不注意。”司机继续叨叨,“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什么关节炎啊老寒腿啊,可后悔呢!”
林既明没说话。不是他故意不配合,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司机继续:“你也是运气好!拉完你我就回家了,正好最后一趟客,这个时间不好打车的!”
林既明透过前面的反光镜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车里的灯光有些暗,暖橘色照着模模糊糊的,林既明大概能看见,自己眼底还有一抹没褪尽的血红色。
他干脆就仰着头靠在座背儿上,闭上了眼睛。
司机大叔看他没什么反应,便也不说话了。
到了秘密基地,林既明是被司机叫醒的。
他摸了把脸,觉得有点儿神奇。就这么十几分钟的距离,就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他竟然还眯了一觉。
用手机扫码付完钱,林既明下车的时候顿了顿。他想了想,转头朝司机扯出一抹笑来:“辛苦了师傅,谢谢啊,过年好。”
“哎!过年好!”大叔立马扯出笑来回应。
林既明转过身往楼上走。迎面是一排关了门的丧殡用品店。
跟司机道谢甚至问好这种事儿,他林既明根本干不出来,先不说他没这个心眼,就现在他自己这副完犊子的德行,他更没那个心思。但不知怎么,下了车他脑子里就条件反射钻出来了这么一嘴。
为什么呢。
张前。
之前有次坐车,他听见张前下车的时候跟司机道谢来着,好像还让司机夜里行车注意安全。哪次他记不清了。
想张前了。
想的太明显了。
想的都会跟司机道谢问好了。
林既明脚步顿了顿,手伸进兜里捏住了手机,但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掏出来,继续摸着黑往前走着。
林既明连手机手电筒都没敢开。他怕他一开手电筒,就看见光了,看见光了,那就更想张前了。
他不想找张前。林既明摸着良心自问,自己现在这状态,找张前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张前好不容易回一次五台沟,现在应该跟他大姑聊得很开心,就别扯他了。
因为没开手电,林既明拐过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脚尖在楼梯上磕了一下,差点没一头栽下去,来一个以头抢地。
打开门,林既明反手拍亮了墙上的开关,动作莫名有些急迫。厅里立刻亮了起来。
接着,他耳边传来了一声细软的猫叫。
林既明垂下眼睛,看见斗战胜佛从屋子里托着猫步,磨磨唧唧晃晃悠悠地朝他走过来。
斗战胜佛用猫脸蹭了蹭林既明的脚尖。林既明蹲**子,伸手捏着斗战胜佛脑袋上的一撮黄毛搓了搓。
也不知道是夜太静了,还是墙板太薄隔音效果太差,还能听见隔壁屋子的电视声。**不离十,是春节联欢晚会,正巧放的是个小品,还掺杂着观众朋友们欢快捧场的笑声。
林既明也想跟着笑两下,奈何死活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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