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的特别,概括而言,无外乎以下几点:乡土性、私人性、理学性。
先说乡土性。湘军湘军,自然90%以上的将卒是湖南人。“总以一方一会之人同在一营为宜,取其性情孚而言语通,则心力易齐也。”(胡林翼语)所以,江忠源是新宁人,其部下自然全是新宁子弟;李元度是平江人,手下皆平江人;曾国荃、罗泽南是湘乡人,手下皆为湘乡乡党,甚至“曾国荃不独尽用湘乡人,且尽用屋门口周围十余里内之人”。老乡观念,用到极致。
因此,如果不是湖南人,在“湘军”中就很吃亏。勇将鲍超立功无数,由于他是四川人,一直受到排挤压抑;金国琛是江西人,多才有智,在湘军中打滚近十年,顶多混个道台的虚衔顶戴……
而且,湘军将校之间盘根错节,同学、同乡、同年、同宗,或师生,或姻亲,上下固牢,枝攀藤缠。曾国藩兄弟五人有四人在军,江忠源兄弟五人在军,刘坤一、刘培一两兄弟,李续宾三兄弟,王錱、王勋等,都是真正的父子兄弟兵,整族亲属相率入伍,亲故众多。
以村庄为营图
另外,“师承”也是一大特点:胡林翼、左宗棠、罗泽南为同学,老师是贺熙龄;江忠源、曾国藩的“座师”,乃湖广总督吴文镕;李续宾兄弟以及王錱,又都是罗泽南的学生……
仅以曾国藩一人为例,他与罗泽南、李元度、李续宾、郭嵩焘、左宗棠、胡林翼等人,皆有“姻亲”关系。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乡里乡亲,血缘相通,自然会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相互忘死救护。而清朝正规军往往胜不相让,败不相救。
再说私人性。私人性是湘军最大特点之一。湘军在清朝为最独特的组织系统,这也拜太平天国所赐。如无战乱,清政府不可能容忍如此“私人化”的汉人武装出现。
最高首长方面,自然是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等人,他们这几个大魁目下辖“统领”。“统领”皆是在清政府有官职的人,他们在政府的级别差异甚大,但在湘军的地位一律相等,各领一军。每军置若干营,营下有哨,哨下有百长,百长下有什长。
而募兵之法,自上而下,先择将,“而后有营官,有营官而后有百长,有百长而后有什长,有什长而后有散勇,逐加遴选,递相钤制”。(《毛鸿宾奏稿》)如此一来,下级只对自己上级负责,私人性极强。
在私恩愚忠观念指引下,将士打仗很卖力,但恪守这样的“准则”:勇丁只听从自家统领。如浙江战役中,胡林翼调唐训方(他升任粮台长官)手下归萧翰庆指挥,但唐训方的士兵不愿为“新主人”卖力,接阵即逃,害得萧翰庆本人也在阵中为太平军所杀。
即使是原有主将战死,兵士也只认主将的亲戚来当主将,否则只能把原军遣散,重新再行募选。
刘坤一升任江西巡抚,必须受命赴任,他手下二十营湘勇无人敢接。清廷只得根据刘坤一的要求,让他弟弟刘培一来当这二十营的主将。而刘培一当时的身份,仅仅是一小小县丞,其兄手下将官中,文有臬司、道台,武有提督、总兵,却都对刘培一俯首听命。如此“奇迹”,在湘军中被视为寻常之事。
即使是曾国藩这样的魁首,调用老弟曾国荃手下的程学启率部归淮军李鸿章指挥时,程学启也明言相拒:“无九帅(曾国荃)之命,我不敢改任。”最后,只能由曾国荃发话,这才算数。
好在咸丰帝知人善任,对湘军这种“私人性”加以尊重,才最终倚恃这支军队挽狂澜于既倒。
最后说理学性。湘军能抱团苦拼的精神原因,在于它本身高层长官集团的“理学性”。
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罗泽南等人,自身都是理学大儒,特别强调“伦理纲常”,常常在演兵场亲自演讲君臣父子之理,要求士兵背诵《爱民歌》《得胜歌》等歌谣。
而王錱的“老湘军”军营,几乎就是“军校”,寻常小兵也要在打仗之余背诵四书五经和《小学集注》这样的“大书”。他们诵声琅琅,终日不倦。
有信仰、有理想的新式“湘军”,自然不同于腐朽的不堪一击的清朝政府军。
当然,在勇猛之外,凶残也是湘军的一大特点。曾国藩本人都有“曾屠夫”之号,其手下自不必说。攻城陷地之后,他们对被俘的太平军施以凌迟、剜眼酷刑不说,常常以“从逆”为名滥杀百姓,并乘机抢掠奸淫,作恶不少。对此,同样官僚出身的谭嗣同就曾指责湘军的掳掠滥杀。
无论如何,曾国藩在1854年正月所发的《讨粤匪檄》,确实可作为湘军的“宣言书”:
……
本部堂奉天子命,统师二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救我被掳之船只,拨出被胁之民人。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而且慰孔孟人伦之隐痛;不特为百万生灵报枉杀之仇,而且为上下神祇雪被辱之憾。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
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愤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倘有仗义仁人,捐银助饷者,千金以内,给予实收部照;千金以上,专折奏请优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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