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握着书卷的手指顿了顿，双眸微合，淡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夜瑶作礼，在一旁太监的搀扶下重新坐回轮椅上，刚刚行至乾承殿门前，却听穆凌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你倒是很像朕认识的一位故人。”
短短几个字，砸在耳边无异于几道惊雷劈下。夜瑶反应飞快，黑眸中一丝惊愕转瞬即逝，被掩盖得十分完美，再面向穆凌时已是一派平静。
“能同皇上的故人相像，乃是民女的又一大福分。”她嘴角含笑，“不知那是位怎样的故人？”
一直神色有些恹恹的穆凌竟也抬起头来，静默了半晌，冰雕似的嘴唇竟弯了弯：“说来也是奇怪，是一名叛逆贼子之女，你虽同她大不相同，可望着你身着白衣白裙的模样，朕的脑子里倒是有一瞬的恍惚。”
“民女惶恐。”夜瑶手指捏紧了轮椅的扶手，表情竟有些愠怒，“皇上若对民女有何处不满大可说出，何必拐弯抹角，竟说民女同以为叛逆贼之之女相似呢？夜瑶虽出生平民百姓之家，自小随父行医救人，却从未做过不雅不正之事。短短入宫几天，竟引得皇上如此言语？不知是哪处做得不妥？”
望着她纤瘦微颤的身躯，穆凌长笑一声：“你缜密得有些过头了，朕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你同她年龄相仿，一身白色衣裙的冷淡模样也有几分相似，引得朕忆起旧事。”又细细瞟她一眼，“你莫要多心，朕并非说你哪处不好，那位故人，虽未贼子之女，却十分聪慧，才识在一众能者之上，是为难得的良才。”
夜瑶心下一片冰凉，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捏得指节发青，她极力克制着内心剧烈的波动，嘴角颤了颤，定神道：“民女只是一届平民，皇上谬赞了。”
说罢，似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不悦一般，知淡淡地作了礼，便只身滑着轮椅出了殿外。穆凌一直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好似全然不在意她的无礼之举。
寂静的大殿，一众太监侍女都屏息望着这一切，没人敢发出丁点的动静来。所有人都知道穆凌口中的旧人是谁，反叛之贼文志蒙，原为朝中重臣，因与垏王谋私造反而被株连全家，其女文曦至今杳无音信。
文志蒙在牢中受尽了酷刑也未曾开口说出一个求饶的字来，更未曾承认自己同垏王有怎样的联系，可他同垏王的通信却一张不落地被穆凌搜了出来，证据确凿，更无丁点可洗白的余地了。
文志蒙虽骨气了得，被活生生折磨至死也死得颇有气概，可叛贼毕竟是叛贼。
当年文家全家的下场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唯独小女儿文曦逃过了一劫，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护国将军扈朋曾苦寻许久也未曾寻到这娇弱姑娘家一丝一毫的痕迹，可以说，文曦算是穆凌的一个心病，宫中极少有人能装着胆子若无其事地将这旧事提一提，生怕触到了这位年轻皇上哪根纤细的神经。
可如今，他竟自己轻飘飘地提了出来，还赞那叛贼之女是难得之才？莫不是身子不好，连脑子都病坏了吗？
几个多事的侍女眉来眼去，穆凌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抬手握起桌案上的一杯凉茶，将将贴上嘴唇，忽听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皇上，您身体正差着，不宜饮这冷茶，让老奴替您泡杯温热的。”
言语间，一位须发皆白，看似已六十有五的老太监稳稳当当地走了过来。这位老太监虽看上去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言语铿锵有力，颇有不怒自威之感。
穆凌的动作先是一顿，随后竟听话地放下了茶杯，只淡淡回答：“好。”
老太监略一点头，上前取过茶杯，转过身去面向一众太监与侍女，老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怒意，沉声道：“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整日伺候着皇上难不成是拿眼珠子伺候的？连冷茶都不懂得换上一杯，皇上万金之躯，得需你们好好照料的，怎的就如此粗心？我平日是怎样教你们的？脑袋点得倒是欢畅，现在怎就忘得一干二净？也罢，若是皇上被你们伺候得不好，能赔得上的，也就是你们那贱命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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