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望儿子时不时抽搐一下,晓星早流下泪。
“哈哈跟芸香不是也吃了吗?”晓星擦泪问钟理。
“他俩没事。从小接触,不带怕的。”钟理站在小病房门口回答。
穿拖鞋的护士在门口来来往往,白大褂里随意搭配的医生在外呼喊,各处来的病人问东问西,吵嚷的候诊区衬得小病房格外安静。儿子的昏沉同时牵动着两颗心,逼仄的环境让两口亲近。恍如隔世,好像这小病房正是富春小区楼下社区医院的小病房。
阡陌小道、杂粮铺子、农批市场;富春小区、霓虹夜晚、市场小吃路;邻舍朋友、一家五口、南国二十年……镇医疗站里全国统一的机器叫号声、病房铁皮柜上全国统一的垂蔓绿萝、房里飘来的全国统一的火锅汤味、街上人叫卖的全国统一的广东荔枝……熟悉的符号瞬间将他们拖进冗长的回忆中。他们之间的共同回忆太多太多,常常一个眼神便完成了一段对话的目的。
晚上八点多,学成状况渐好,医生要下班了,钟理开着三轮车回包家垣。虚惊一场。过后学成修养了好几天,晓星放下农活和感情,一直陪在儿子身边,钟理每天过来探望,手里永远带着各种小欣喜。
“真想让你见见我,也许惊讶,绝不失望。”
“又来!在哪儿见面?”
“酒吧、图书馆、商场、奶茶店——由你定。如果不满意你可以随时离开,我没有你微信也没有你手机,你随时可屏蔽我,我对你不会构成任何骚扰。”
“你不觉得刚聊完电影说这些有些荒诞吗?”
“命运本身荒诞,荒诞的人幻想未来引领历史,荒诞的人构成的世界也充满了荒诞。”
“现实荒诞吗?真理荒诞吗?”
“现实很荒诞,所以才衍生出法律;思想很荒诞,所以才出现真理。历史本也荒诞,规律和秩序不过是意外收货罢了。”
“因为半夜十二点太晚,所以你犯困了才这么说嘛?”
“不!茫茫人海亿亿万万,人跟人的相识有什么规律?我不过是偶然在视频网站上发现了你,然后荒诞地幻想如果你是我老婆多好!于是我开始关注你、一键三连、加为好友、试探聊天、每天问候直至现在。初心荒诞,结果现实。我们现在美好的交流正是起于我当初一个荒诞的念头。有人说世界是由荒诞创造的,我不反对。”
“我竟然无法反驳你。”
“有人把这种荒诞的念头称为空想、幻想、意愿或意志力、精神力。它不是现实,却影响或决定了现实。不少人在荒诞与现实之间争辩,最后辩出了哲学、语言学、逻辑学、政治学……”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点吓人。你是搞培训的吗?不会是那种传销导师吧!”
“哈你真可爱!我跟你收费了没?让你发展下家了吗?”
“哈……我猜你是传销组织的高级导师。”
“如果我是搞传销的,那我只想洗脑你一个人。大龄单身男青年除了半夜想些有的没的还能干什么?你会在凌晨一点跟一个陌生男人聊拼单技巧、亲戚矛盾或职场斗争吗?我怕我猛烈的表白会吓到你,所以只能说些超现实的话。如果你厌倦了这样玄之又玄的对话,不如我们见一面吧。”
“见面之后呢?我怕你的耐心止于见面。”
“你很敏感,但是放心。你见到我之后,只会惊讶,不会失望。”
“我害怕。”
“你在怕,殊不知我也怕。怕你见面后再也不理我,怕你对我没有动心的感觉,怕我跟你没有缘分见光即死,更怕我们忽然间沦为路人。”
“如果不见面,你会一直跟我聊吗?”
“不确定。我每天早上醒来时,都觉前晚跟你的聊天像个梦,脚踩在天上人睡在昆仑的神女梦。其实我也害怕见面,怕见到你之后回归理性不再疯狂,但这害怕远不敌我对你的喜欢。我不想做个懦夫,因为怕见你而失去你。”
“你根本不了解我。”
“了解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你允许,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研究你取悦你。”
“你的话总说得很浪漫,浪漫得让我怀疑、质疑。”
“不必怀疑,享受即可。人与人之间能有这样的超现实神交、柏拉图式情缘,绝对不是普遍的。”
晓棠沉默。
“晚安吧他小姨,明天要上班,再聊会变老!明晚见宝贝!”
两人凝视宝贝两字均在甜笑。缘分没有按世人计划的路线走,倒是在两人之间自由狂奔。午夜梦最甜,无论是施爱的还是受宠的,人最易在虚幻中迷醉在现实中颓废。
自从跟晓棠成为亲切网友之后,任思轩越来越自信,在办公室里也放开了很多。每天一见晓棠便笑,神秘兮兮两眼放光地笑。和其他女同事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中午饭会叫上同事们一起去吃,下午茶期间他笑话段子一串连一串。很明显思轩近来活跃了很多,穿衣风格变了,脚上的鞋子也越来越瞩目,他办公桌边的咖啡机区域几乎成了办公室里的第二个公用地盘。
晓棠自然发现了这些变化,只是没有多心,她岂知财务专家的变化因她而起。办公室里晓棠对思轩的平平无奇成了思轩的心病,为何现实中的自己那么引不起对方的关注。他们在网上聊得越火热,思轩在现实中越失落。分裂的鸿沟越来越大,几近疯狂的青年不敢去想他俩揭开面纱的那一刻是何种结局,只盼着最后的审判早日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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