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着细碎的雪,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
卫清风突然道:“下雪了。”
她抬起头,雪花正好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下人忙送了伞过来,卫清风便打了伞,遮过她头顶。
卫清风沉默半晌,还是道:“你别怕。”
谢葭猛的回过神:“什么?”
卫清风道:“你别怕,谢府是百年侯门,不会有事——何况,还有我呢!”
说完,把伞塞在她手里,转身大步走了。
谢葭愣在雪地里。
到了下午,卫太夫人已经拿着《榆关曲》显摆过一轮。用过晚膳,卫清风送谢葭回府,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谢府门前,宋铭书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他看了谢葭一眼,道:“小侯爷,请跟我来。”
卫清风点了点头,对谢葭道:“你先回去。”
这里是我家好不好——谢葭也没力气跟他志气了,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道:“我能一起去看看父亲么?”
宋铭书道:“侯爷有事要和小侯爷商量,元娘先回去休息吧!”
谢葭只得蔫蔫地走了。
卫清风整理了一下衣摆,跟着宋铭书去了怡性斋。未走近书房,就已经听到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宋铭书道:“小侯爷,请。”
言罢,自己退开了。
卫清风推开书房的门。
谢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是清风吗?”
“是我,师座。”
谢嵩道:“你来。”
卫清风走进了这间宽敞却不够明亮的书房。谢嵩坐在书桌后面,此时才放下了笔。
他道:“前些日子御史台弹劾萧府圈占土地之事,你听说了?”
卫清风心中一紧,道:“听说了。”
谢嵩颔首,道:“皇上至今不立太子,外戚党多有微词,萧氏所以才这么不消停。皇长子是萧皇后所出,若立了他做太子,再娶了萧氏为皇后,那大燕王朝可真要改姓萧了!现在外有突厥之乱,内有藩王割据,朝廷是万万不能乱!”
卫清风抿着唇,沉声道:“兵符在萧逸钟手里,他扣押粮草拖延军令,每一桩罪都是万死难赎的。但是师座放心,再艰难,我也会守住山海关!”
谢嵩欣慰地点点头,低声道:“清风,朱老在前头,已经给我铺好了路,我将接任门下省黄门侍郎之位。”
黄门侍郎!那可是三省之一门下省的副长官!
谢嵩低声道:“我们皇党,只有我是世袭爵位最高的……所以我是避不得的。朱老现在已经是古来稀之年,就因后继无人,所以还在朝堂之上倾轧,我正值壮年,深受皇恩,又岂能贪安!”
卫清风的手紧紧握成了个拳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萧府的势力已经到了巅峰,就算要求个玉石俱焚恐怕都是不能的。若是事成,自然功垂千秋,可是皇党这些人又是一股文人士子的脾气,唯一一个算得上号的武将就是自己……又怎么和外戚党斗!
此时此刻,卫清风只恨自己没有早生十年!
谢嵩又咳了一声,道:“我找你来,是说私事。”
卫清风回过神:“师座?”
谢嵩道:“我只有娇娇这么一个嫡女,没有儿子……原本,是打算让她继承爵位的。现在把她养成这样的名声,若是我不在了,她也无力承爵,那她只有两个下场。萧府虎视眈眈已久,我的娇娇万万不能做他家的媳妇。再一个,皇上或许会让她进宫……如今这个形势,无论是跟着哪一位皇子,恐怕也是朝不保夕。”
“何况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在了,要做皇家的媳妇,只怕也会受委屈!”
谢嵩望着墙上挂的一副《绣女图》,那个刺绣的仕女又和记忆里那个影子重合了,他有些伤感地道:“清风,若是……那你便娶了我的元娘吧!”
卫清风讶然:“师座!”
谢嵩咳了起来。
卫清风忙端了茶水给他,道:“师座保重身子!”
谢嵩喝了茶,半晌才顺过气,无奈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是不要紧的。清风,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如今这个形势,皇党是斗不过外戚的。我,无非是后人功勋的踏脚石罢了。”
他又笑道:“我的元娘聪明又乖巧,是个可心的人儿,不至于就辱没了你。”
卫清风无奈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咬了咬牙,道:“师座放宽心,待我退了突厥,拿着军功回朝,也说得上话一些。只要削了萧氏的兵权,便不惧他们。”
他的愿望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朝堂之争,怎么可能会没有流血。谢嵩已经是注定被卷进去的牺牲品。
谢嵩笑道:“但愿我还能为你们主婚!”
卫清风低下了头。
谢葭回到蒹葭楼,还惊魂未定,偏偏墨痕告假不在,她虽然坐立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墨痕回来了,却也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卫府派人上门提亲了!
谢葭吓得咣当一声就从椅子里掉在了地上,众人忙去扶她。
她着急地抓住墨痕的手:“胡说的吧!”
墨痕无奈地点点头,道:“确实上门提亲了,侯爷已经允了。”
谢葭急道:“不行,我要去见爹爹……”
墨痕忙拉住她:“元娘别急,小侯爷正在怡性斋和侯爷商量婚期的事,你现在贸贸然前去,是不妥的。”
饶是谢葭再淡定,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了:“怎么会……爹爹怎么能就这么把我嫁出去……我才十一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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