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笑道:“我以为陛下会派你去湖广,调查顾裴的跟脚,这才觉得奇怪罢了。”
冯紫英也不避讳:“哥哥难道以为通政司调查事情全靠司里几个人?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通政司不出门也能知道天下事呢?通政司每年都有大批的密折呈上去,只看皇上如何采信。”
贾琏闻言拧眉:“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渔民的冤情你们通政司早有报备不成?”
冯紫英颔首:“似乎是这样,因为这次陛下只是吩咐押解顾裴进京,却没吩咐通政司调查此事。按司里的老人猜测,要么皇帝早有耳闻,要么皇帝根本不想知道真相。所以,哥哥若真想救那些人,还是要做些准备,虽然那些渔民言之凿凿,可是,若是湖广那边的官员死板一块,陛下也不敢把整个湖广都撸了。毕竟地方上的事情还要地方官去做,皇帝也管不了那么多。”
冯紫英说着压低声音:“这里头还牵扯淑妃与七皇子呢,陛下的心思难捉摸啊!”
贾琏拧眉:“难不成陛下不想让海疆的军队强大起来?”
冯紫英一嗤:“湖广的渔民又没死绝,这天下渔民何其多,难不成离开那二十几个渔民,海疆就学不会海战不成?”
贾琏扶额,咬牙:“哎哟,我想简单了。我直说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江山安危面前,什么人都会让让路。原来不是!”
冯紫英摆手:“这只是我的猜测,帝王心术,不是我们能够参透。”
贾琏蓦地朝着贾蓉挥挥手:“蓉哥儿,你出去看看门户。”
贾蓉应声而去。
贾琏压低声音:“我这个左通政若是去了通政司,能够查阅哪些材料?我要看顾家所有的资料,可以吗?”
冯紫英面色一变:“哥哥跟顾家有仇?”
贾琏颔首:“算是吧,你知道吗,顾家暗地里算计我,差点让我万劫不复,这个梁子我想要找回来。可是你也知道,顾家势大,荣府却是江河日下,举步维艰。所以我要找出他们的漏洞与把柄,以期将来能够绝地反弹,不求颠覆顾家,但求能够自保。”
冯紫英面色急剧变幻着,半晌,他方说道:“兄长可知道京都四方当?”
贾琏颔首:“这谁不知道?怎么,这里面有猫腻?”
冯紫英道:“我在通政司看到一条关于四方当的记载,说是这四方当里经常有人当东西,但是,往往来赎当的却非本人,兄长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贾琏言道:“当铺一般都是凭当票赎回,你只要有当票,金山银山也由得你赎回去,所有当铺都是这样子,没什么特别。”
冯紫英笑:“若是这样寻常的事情,通政司如何要记载:张三某日当了某某,李四某日赎当?”
贾琏脑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假若我要送东西给你,却怕露了行迹,被人知道,我先把东西廉价活当,然后把当票给你,你自去赎当,这东西就名言正顺归了你了?”
冯紫英拍手:“聪明!”
贾琏顿时眼眸发亮:“顾家人这样干的?”
冯紫英摇头:“顾家人岂能亲自出面干这事儿?我告诉你吧,忠顺王府的长史,经常出入四方当。”
贾琏道:“他去赎当?”
冯紫英摇头:“不,他是当当!”
“可知道是谁赎当?”
“冷子兴!”
贾琏眼眸急剧收缩,当票?贾琏拉住冯紫英的手:“我要知道冷子兴赎当些什么,可以吗?”
冯紫英道:“关键是,冷子兴每次赎回来的东西并未拿回家去,他折身就抵押给六福钱庄了。”
“六福钱庄?怎么没听过?”
冯紫英道:“他是京都六家赌坊共同支撑的地下钱庄,故而叫做六福钱庄,哥哥你不赌博,不借款,不质押,当然不知道啊。”
贾琏这是方觉得自己的耳目范围还是太小啊。
他心里盘算,等下要问问贾芸,知不知道六福钱庄的事情。若是不知道,要让他把这一课补起来。
蓦地,他忽然想起赖大曾经说过,他的银子有两成投入到了西安的玉石场,也是忠顺王府的长史经手,就不知道,如今忠顺王府长史在逃,这玉石场落在谁的手里了?
贾琏忽然觉得这个玉石场也是一个守株待兔之所。只可惜,贾琏现在的手段,无法把手伸到西安那么远的地方去。
西安是北方军队的大本营,卫所的指挥使兼管全省的军政要务,一般都是皇帝的心腹,等闲之人插不上手。
贾琏想了想,因问冯紫英:“可知道西安的都指挥使是谁?“
冯紫英一笑:“这我知道,英亲王的岳父陈远航,这种敏感之地,别人哪里插得进去?”
贾琏板着指头算着,忠顺王的长史在西安开办玉石场,英亲王的岳父是西安都指挥使。
冯紫英看着贾琏板着指头掐算,笑道:“不用算了,我知道他们的关系,英亲王的岳父是顾家的外甥。”
贾琏豁然开朗,顿时笑豁了嘴巴:“这七皇子可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啊,要钱有钱,要兵有兵!”
冯紫英摇头:“这不一定,他不算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淑妃上头有皇后呢,再有,七皇子自己头上还有六个兄长,最厉害的对手有两个,一个大皇子占了长,无嫡立长。还有一个子凭母贵,三皇子的母亲比七皇子的母妃位份高,三皇子本身也有文采,比七皇子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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