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不是失了智？”两个小太监蹲在廊下边侍弄花草边看着对面树下的明娟和丽娘小声议论着。
“我瞧着是，眼神都变了！”
明娟正在树下分着各类花种，丽娘蹲在她旁边看着也不说话，明娟若是抬头看她，她便冲明娟甜甜一笑，明娟现在一见她笑心里就发涩，忍不住会可怜她。
下午的时候，明娟被分派到皇后的承乾宫送花，她便不让丽娘跟着去，可是丽娘不听，不仅一直跟着她，而且还非要牵着她衣角。两人这样没规矩的走在宫里十分扎眼，果不其然到了承乾宫就被皇后身边的嬷嬷盯上了，对着她们怒斥了一番，还罚两人跪在宫外两个时辰。
两人并排着跪在一处，明娟无奈的垂着头，见丽娘总是偷瞄她，便低声道“没事，等会儿就能回去了。”丽娘又是冲她一笑，偷偷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帕子包着的小糕点递给她，明娟推还给她“你留着吃，我不饿。”
丽娘的糕点还没到嘴里，便被打落到了地上，承乾宫的大太监突然过来拿起拂尘的柄对着丽娘猛着狠甩了起来，“在皇后娘娘宫门外跪着还不老实，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她脑袋也遭了他打，身体仿佛是要零碎了似的，每一根骨头都裂着缝儿的疼。脑子似乎是已经与脑壳分了家，独立的一蹦一蹦，让她在疼痛的同时，还要忍受着令人欲呕的眩晕。
丽娘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却不肯睁开眼睛，只是皱着眉头，咬牙忍痛。
又过了个三五分钟，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眼前一暗，想必是有人过来蹲在自己面前了。
“这是丽娘？”他问自己。
上方果然响起了明娟的声音“丽娘，醒醒！”
丽娘告诉自己“皇后是要让人打死我呢……我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周申见丽娘悠悠的张开双目，便对她笑了笑，又双手搀了她的上半身，让她坐起来靠进自己的怀中。而丽娘怔怔的任他摆布着，先还不说话，后来忽然抽了下鼻子，紧接着那眼泪就像抛沙似的滚了下来“疼……”她呜呜的哭出了声“我疼，哪儿都疼……”
本以为她醒来之后，一定要张牙舞爪的向自己龇牙咧嘴，故而已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哪知她竟是疼的昏了头，除了痛哭，再没别的了。
丽娘哭了一会儿，忽然又扭头捂了嘴，仿佛是要吐而又吐不出来的光景，身体几乎要抽搐起来，头上脸上一层层的往外冒虚汗。一面作呕，一面喘不过气来似的痛哭，又用一只手去抱头——她是脑子里作痛，便下意识的抬手去捂，哪知她那头皮已经被敲出无数大包，尤其顶心部位，更是隆起一条山脉，如今被他骤然一按，那种痛苦真是无可言喻，只见她骤然一挺身，竟是惨叫起来。
周申这个时候心平气和，也是个正常人，见她哭喊的这样凄惨，就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要说如何医治，那他也没有主意——丽娘让皇后的大太监从头到脚很均匀的敲打了一遍，浑身几乎没有什么好地方，碰哪儿都是疼。如果把她丢在地上不管呢，虽然是死不了，不过对于花儿一样的丽娘来讲，这行为未免有些太残酷了。
周申毕生没有伺候过人，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所以情急之下，索性抱着丽娘，哄孩子似的乱摇一气。丽娘被他晃了个七荤八素，哭都没有力气了，就剩了倒气的份儿。
周申见自己这个应对方法实在不像样，有弄死人的可能，便立刻改变了策略，把她搂在怀里拍打后背“疼的厉害吗？都是皮肉伤，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你别怕，我不打你了，我们好好养伤，养好了再打，好不好？”
丽娘的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的前襟上，嘴里除了个“疼”字，再说不出别的来。这要是别人，周申一定就要恶心的将其一脚踢出去了。不过丽娘当年同他相好的时候才十六七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呢，眼看着长起来的，这点交情，让他不能不软化了心肠。
丽娘哭的晕了过去。又遭了一场罪，她让疼痛追的没处躲没处藏，怎么着都不得缓解。晕了三两分钟，她又醒过来，这回哭不动了，闭着眼睛哼哼。
周申僵直了身体，觉得眼下这一切都非常棘手。依他的本意，那是想推开丽娘，随意去哪位嫔妃那里消遣一下。不过若真是一走了之了，这位哼哼唧唧的小宫女又当如何处置呢？皇后若是见他视若无睹，只怕她小命都得不保。
他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觉着丽娘得活着，便扶着丽娘躺回地上，然后起身叫了明娟“你和芳礼把她扶回去，给她把血洗干净，然后换身衣服让她睡觉。”
皇后匆匆妆扮了一番赶了出来，却见到了皇上离去的背影，只得追上去叫道“皇上，您没事便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周申回头凝视了她一眼，又多看了她身旁瑟缩的大太监几下，“皇后，你的宫人需得谨记——以后不要在宫里这样大打出手，传出去了只会说你管教无方。”他说完就走了，皇后的心中打起了鼓：他这话是在怪自己打了丽娘？可他若是生了气，怎么也没帮她讨回公道，还说伤好了再接着打？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细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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