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周家衍在前面骑，林宇秀就在后面念，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低头看口袋书，背完单词读古诗。
“既写景又叙事，用两种颜色表达战事紧张的诗句是什么？”林宇秀问。
“不知道。”周家衍没好气地说，“你可是省力气了，把我当免费司机用呢。”
“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麟开。”林宇秀揉揉发涨的眼睛，“要月考了。”
月考像打仗似的一天半就考完，第二天下午自我订正，再过一天就能拿到所有批改完的卷子。
第三天上午是所有人话最多的时候，每个人都算好了自己的总分，表面上嘻嘻哈哈地打开话匣子，实际心里盘算着找机会把对方的分数套出来，等明争暗斗地比过一圈知道自己的大概名次，全年级的总榜单也排好了。
刚下了场秋雨，空气吸进来虽冷，太阳照在身上却暖融融的。这是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操场上却没有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今天放榜。
公布成绩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直接长长一张榜单贴到黑板上，每个人的单科成绩、单科排名、总体排名都一清二楚。这张榜单就决定了所有人接下来一个月的学号，座位，甚至是班级。
自习课不许抬头，可大家都听着动静呢。
杨若梅开门、把榜单展开、扯透明胶、换上新的榜单，每一下声音都清楚地传进所有人耳朵里。
下课铃一响，讲台前瞬间围满了人。
当然也有人拖到下节课再去，比如高澈这样知道自己不会掉出年纪前十的，或者像刘准一样估了分以后心灰意冷的。
林宇秀在预备铃响前一分钟趁着人少跑到讲台前，他先看最后一名，开头不是林，很好，接着从中间开始往后找。
班级42，年级87，虽然没多好，但他依然松了口气。
他在转身前最后瞟了一眼榜单的末尾，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刘准，班级倒数第一，年级125。
甲班竞争激烈，稍微发挥失常排名就会很难看，林宇秀是知道的。但刘准平时是班级二十多名，落差也太大了些。
林宇秀边深呼吸边往座位走，不知道是该为别人愁还是自己愁。
“脸怎么拉得像长白山似的。”刘准拍拍林宇秀肩膀，“是我倒第一又不是你倒第一。”
林宇秀没说话。
“如果明天有人通知我降到乙班，我就这样。”刘准扒着桌沿做挣扎状，“大人饶命啊，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林宇秀看着他终于也笑了出来。
突然周围一下子安静，刘准下意识地反应，直接一蹲，躲在了狭窄的过道里，林宇秀反应了一下也赶紧低头坐回座位。
果然是值周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他数了一下，然后在门口非常有气势地：“第一列第四排！”林宇秀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门口在扣分条上签字。
“不好意思！”刘准等他回来以后在身后用气声喊。
林宇秀没敢回应。
“刘准出来一下。”杨若梅在门口探头说。
刘准出去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才回来。这不奇怪，他几乎每天都被杨若梅拉去教育，杨若梅一双法眼怕是早就发现林宇秀被扣分是刘准耍宝起的头。
接下来的课间要做课间操。
林宇秀跟着人群往外走时被刘准叫住，他说：“上节课不好意思啊。”
“那有什么的。”林宇秀不在意地一挥手，“快去做操吧。”
他看高澈和刘准好像还有事，就先快步跑开了。有什么话可以下节课间再说，无缘无故做操迟到了又要被扣分。
等他们做完操回班级，林宇秀站在自己的座位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后面的座位全空了。
书桌上垒成山的书，凳子上的坐垫都不见了，甚至桌布也被撤掉，光秃秃的黄色书桌在一片蓝色桌布中显得格外突兀。就像这里从没坐过人一样。
“刘准去乙班了。”高澈示意他先坐下。
林宇秀眨眨眼睛回忆：“我第一天来班长还和我说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他。”
“一时失利而已。”张锋民说。
“刘准成绩是年级125，只比规定少了5名。”林宇秀还是无法接受。
“那也没办法啊。”高澈说，“就算121也不行。”
“下次他就回来了。”张锋民安慰道，“没事儿。”
七中像个日夜不停生产的造砖厂，泥块排列着源源不断地被送到火里烧制，坚持不住了，烧裂了，也只会被工人迅速挑出来丢掉，总有下一块补进去。
林宇秀后悔自己上节课没停下和他说两句话。平时课间时间不够用，各个班级放学时间又不同，周末的自习地点和时间也各有安排，虽说想见怎么都能见，但作为普通朋友，他知道以后基本没机会见面了。
他情绪一直怏怏的，连下午去看篮球赛都提不起兴致。
化学老师临时占了半节体活做习题课，下课时篮球赛都快结束了。老师前脚刚出门，后脚大半个班的同学都鱼贯而出。
“没想到你心思还挺重哈。”张锋民拍拍他肩膀，“行了，人刘准都没你这么难过。”
“有很多人在甲班压力太大，一考试就一二百名，去了乙班反而考得好。”高澈在后面淡淡地说，“上学期我们班有个人掉到乙班，现在他次次月考年级前五十，也不回甲班，乙班有乙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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