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作为有什么用呢？骨头都是腐烂的，心脏也黑如鸦羽。
他至今还会做噩梦，梦里一遍遍重复那日被他撞见的情景。回回惊醒，心都跳的厉害，他多么期望这只是一个梦，可现实就是如此，无论梦中还是梦外，小哥俩都是披着一副纯净剔透的皮囊，做着畜生不如的龌龊事。
他这个当父亲的，除了痛心，就只剩愧疚。
他想不通，好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养成这样了？怎么就，愈发像呲牙咧嘴的豺狼虎豹了？
想来想去，头昏脑热，嗓子发干，竟开始猜忌，是不是因为他跟陈家贤走的太近了，小哥俩从小看着，耳濡目染受了影响。
草草交代了几句，索月绍挂掉电话，去找陈家贤。
手机贴在耳朵上，屏幕有些发热，孟芸凌拿下来，在冷风中挥了几下，等它不太热了，才收起来放进兜里。
青蓝色的空中蓦的掠过一只黑尾巴鸟，一小片极小的阴影盖在火红的消防栓上，天光刹然骤暗。
孟芸凌呼出一口白雾，埋头向前走，没走出多远，手机嗡嗡响起。
他拿出来，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闪烁了几秒，接通：“今跃，对不起啊，哥忘了你今天生日。”
今跃语气有些凝重：“没事儿。孟哥，你当年出车祸，那个撞了你逃逸的肇事者找到了吗？”
孟芸凌不明白他怎么问这个：“没有，当时出事之后我直接就被师父送到美国做人工心脏了，后来等我们回来，交通局说那个路段的监控失修，那段刚好没被拍到。”
“那，你看清撞你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好像是个女人，”孟芸凌回忆了下，“长什么样没看见，车子倒是挺漂亮，好像是一辆橘红色迈凯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跃表情难看，“没什么，我就是……怪心疼你的。”
“这都多少年了，你才知道心疼我？”孟芸凌笑，“行了行了，你好好过生日，过两天我给你补一份大礼物。”
“别说话不算话，我记着呢。”
“我什么时候失言过？”
“对了孟哥，我爷爷在宝阁金包了几个房给我布置生日宴，你过来吃饭吗？”
“我就不去了，你好好过生日。”
“行。那我挂了啊哥。”
“好。”
终于来到白色的卷拉门前头，今跃挂掉电话，看身边的泰霖。
泰霖面色没好到哪儿去，抱着胳膊，冲门呶呶下巴，示意今跃开门。
遥控器嘀嘀两声，白色的门一点点升上去。
今跃心脏突突直跳，咬着大拇指，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后的景象。
整个车库只有一辆车，黑色的车轮，极低的地盘，漂亮狂野的车头。当橘红色的车身露出来的那一秒，今跃倒吸一口冷气，心跳几乎停止了。
他僵硬地站在车子正对面，所有话噎在嗓子眼里，半天，缓缓问泰霖：“孟哥真是你撞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正和我妈发信息，谁知道一抬头前头多了个人……我当时慌了，没来得及刹车，然后他就飞出去了。”
今跃一股火冲上脑门，拽住泰霖领子，扬手就要揍她：“你他妈——”
泰霖吓得直叫：“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你逃逸什么？”今跃憋着火放下拳头，腮帮子咬的梆硬，“监控的事儿也是你干的？”
“我们家那种地位，要是被记者拍到这种新闻，影响肯定特别大。”
“那你也不能开车逃逸啊！那他妈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他差一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今跃最生气的还不是这个，“你也真是个好样的，咱俩结婚好几年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现在才告诉我。”
泰霖小声嗫嚅：“事故发生那会咱俩还没结婚呢，我又不傻，万一告诉你你不跟我结婚了怎么办？”
“那你就这么瞒着我？！那是我师兄，我搭档你知不知道？亲哥哥一样的人，他死了，我能好到哪儿去？”
“他不是没死吗……”
“你找抽是不是？”
“……”
今跃仰天长叹，别人过生日都是喜事一件接一件，怎么偏偏到了他这儿，喜讯一个没有，反倒是噩耗挺多的。
这上哪儿说理去，一头是同床共枕的媳妇，一头是深爱多年的师哥，前者差点把后者撞死，还瞒了他这么多年没说。一寻思，感情他孟哥就是个冤大头，吃了苦受了罪，鬼门关里走一遭，好不容易抢救回来，还连肇事者都没找着。
今跃想着想着，想到一件事：“你瞒着这么多年都没说，怎么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事儿了？”
泰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不住，鼓起勇气说了真话：“孟芸凌的夫人在查这件事，她来头特别大，交通局的人说她已经拿到监控了，我怕她让孟芸凌告我……”
今跃吸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泰霖见状，赶紧搂住他胳膊说好话：“老公，你跟孟哥走得近，肯定认识他老婆，你就帮我跟她说说好话嘛。你忍心我被抓吗？”
“怎么不忍心？”今跃冷脸拆开她胳膊，毫不留情地说，“人家都说娶个有钱老婆少奋斗十年，我可真幸福，娶个财阀千金少活十年。你也真拿我当外人，这么大的事儿，一个字都不漏，我都怀疑你每天怎么睡得着。”
到底是小姑娘，他没说两句，泰霖眼眶就红了。
搞的今跃是又纳闷又委屈，心说做错事的明明是你，怎么搞的你跟受害者似的？
刀子嘴归刀子嘴，这事儿还真不能不管。
但是，从哪儿管呢？
今跃琢磨着有空了，先见见孟芸凌他老婆，剩下的事儿，等见完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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