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养心殿喧哗？
如同一颗石子被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浪花渲染一圈一圈的水晕。
这个人，因期认识。
当初，他是京里出了名的纨绔，更是因为他出生张家。
一个书香世家，父母长辈兄长都是文采洋溢，于清流之中是中流砥柱，偏生他和京里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们混在一起。
说来，他们当初也有几面之缘，不过仅仅也是一面之缘，他们玩得不一样。
可如今，说他是男人但面容稚嫩，说他是少年，却又没有少年的青葱和冲动。
不，他的确是冲动的，在这样的地方，连圣人最宠爱的公主都不敢开口，他却开口了。
因期恼怒，他认为圣人马上就要低头了，却被他给破坏了。
“哦？”偏圣人开口，他虽然无脑却也知道圣人说话他不能插嘴，故而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张有期，“你都听说了什么？”
“是。”张有期在所有目光之中，仪态不失，反而执礼向圣人太后以及清宁行礼，方才道，“平常休息时没什么事做，大家便围着说些自己听到的消息。”
“我听那将士说，早些年宗平侯做了件事，刺激太大，在家卧床了好些时候，等他修养好身体记性就不如从前。”
“而且说话也颠三倒四，行为很是奇怪，他们一开始礼让了，只是见宗平侯一直如此，他们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得了失心疯。”
“不论是各府的大人公子还是京里的百姓，看到宗平侯都绕着走。”
“原先我是不信的。”张有期眉头微皱，想来是为自己当初的不信而后悔，“虽说失心疯甚少听说，但京里有圣人和太后娘娘关心侯爷，太医院各位太医医术精湛，又有无数珍贵的药材，怎么会医治不好侯爷的病。”
“但方才所见，”张有期微微叹息，“这才确定，侯爷果真是得了失心疯，若不是失心疯，又怎么会做出这等无礼之事说出这等不忠之话。”
排排蜡烛让养心殿明亮，外头有风，吹得呼呼作响，叶子一片一片的随风舞动。
殿内，地龙烧着温暖，清宁看着张有期，似乎在记忆里寻找当初那个问她‘如果他向圣人请旨公主下嫁，她愿意吗’的少年。
当时他的眉宇不如现在沉静，她能看到他闪烁眼神下的紧张。
战场的厮杀是磨砺，让当年稚嫩的少年脱去了不成熟，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的人，年岁不大，不过十七八，却让清宁看不清。
眸色微微闪动，不知是不是烛火跳动的错觉，明明她站在太后身后，沉默不语。
“恩，延卿说得不错。”圣人认同了张有期的话，他摸了摸胡子，眼底带着些难以揣测的火光，他转头看着太后，“母后认为呢？”
“是哀家愧对先去的兄长。”太后闭上眼睛，手中的念珠一颗一颗的拨着，细微的声响不知道刺激了谁，“没有照顾好子奇，一切就由你做主。”
似乎是想起什么，太后睁开眼，看着侯爷夫人、因詹亭和因玳，“倒是辛苦了他们娘三。”
圣人会意，道，“管家的同时教养一双儿女，还要照顾子奇这不安分的。”
“前两天钦天鉴说年前有几个好日子，朕瞧着不错，就让云汀袭爵。”
“恩。”太后应了声，不再拨着念珠，扶着清宁的手站起来，“哀家累了，回宫休息。”
“河宴也不必送哀家，这些天你也劳累了，回去休息吧。”
清宁微微福身，装作不知道自进殿以来一直有视线若有似乎的黏在自己身上。
太后的话，让因期少数的理智回笼，他察觉到太后的离开对他不利，他想拦住太后，毕竟他所依仗的是太后，就像当年，他做了那样的事还能活下来！
“姑母！”
太后似乎因为他的话停下来，因期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吴三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太后身旁，还有张有期，他们拦住了因期。
因期见自己的路被拦住，又看是吴三礼，他素来就看不起这些断了子孙根进宫伺候人的太监，也不理会张有期，只呵斥道，“死太监，让开！”
圣人眼一眯，“他们娘三今晚也受了惊吓，回府之后也是不消停，不如在慈宁宫住着。”
因詹亭是男子，怎好住在慈宁宫，太后虽是点头，却道，“云汀去东二所住着，小八和小十三都去长**住着。”
说罢，不再理会因期，带着夫人以及他的一双儿女离开养心殿。
清宁思虑片刻，她开口道，“父皇，八弟和十三弟住长**，女儿也该回去整理整理。”
“也好。”圣人心疼女儿，发生在侯府的事，若不是阴差阳错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让女儿来，是让她知道作为父亲他会为她出头的，定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她去还能逍遥自在！
何况……圣人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张有期身上停顿了片刻，还有个狼崽子一直盯着他的宝贝女儿。
所以，就算清宁不说，圣人也会寻个借口让清宁先走。
同圣人福身，清宁继续无视那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仪态万千的离开养心殿。
或许是殿里的气氛太过沉重，出了养心殿的他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头总有些沉甸甸的愧疚。
视线从清宁身上收回来，张有期看着骂他是死太监的因期，清透的眼睛忽得闪过一丝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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