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铎实在等不下去,几乎是抖着手急切地给程梓打电话。
“嘟嘟”两声后冰冷的女声提示他无人接听。
裴铎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又拨了过去。
仍是无人接听。
空寂的房间里回荡着冷冰冰的提示音,令裴铎不胜焦躁,他不厌其烦的拨号,在一声声机械的“您好”中猛的将手机摔在地上。
裴铎坐在那儿没两分钟后,忽的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刚打开门,顿了顿,又折了回去。
他翻开柜子里的盒子,抓了一把糖。
继而疾步如飞,生怕耽搁了一般,连开车也不肯慢下来,急不可待的想去见秦无。
说不定,说不定他现在已经醒了。
等裴铎到了医院,急匆匆先去了ICU,他顾不上去找程梓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只期望秦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可是没有。
他在护士的阻拦中奔到门口,任由她们去给程梓打小报告。
裴铎心道,我还没和他算账呢。
等他看向窗口的时候又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小窗口窥视着病房里小小一角,时间如同停止了,在一片滴滴答答的声音的环绕下,秦无依旧闭着眼睛,和那日送进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变化。
“阿无……”
裴铎握着口袋里的糖,低垂着眼睛,“我带了你喜欢的糖,你醒过来吧。”
他在这一瞬间甚至忘记了种种恩怨。
还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
“老大!”程梓过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没有醒过来吗?”裴铎转过身看他。
程梓揉了揉太阳穴,“别说醒了,刚刚还抢救了呢!”
裴铎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肺炎,伤口感染,高烧,”程梓顿了顿,“做检查的时候发现胃部有阴影……”
“胃癌?”裴铎脸色发白。
“不是,别上来就往最坏的想好不好,是溃疡出血,炎症还挺严重的,”程梓想到这点了点头,“嗯,照这个法糟蹋下去,保不齐四五年就可以得癌症了,不用着急。”
裴铎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吧,应该,看情况吧,烧退了还好一些。”谁不想让病号赶紧醒过来呢。
“不接我电话?”裴铎开始秋后算账。
“啊?”程梓一摸脑袋,“刚抢救完里面这个,又来了个大出血的,我刚下手术台他们就告诉我你要硬闯ICU,这不才小跑着过来的么!”
守在门口也没什么办法,裴铎还得去公司,在收到程梓的保证后急匆匆的走了。
裴铎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弄得这些东西全是累赘,各种项目方案的计划书乱七八糟的堆积在面前,都等着他签字处理。
刚翻了一个文件夹,裴铎使劲皱眉,然后“啪”的扔在地上,“这东西也拿过来给我看?”
徐四儿轻手轻脚地捡了起来,“老大,这是十三楼那边儿清理干净后的材料。”你不看谁看啊?
裴铎压着心头火打开另一个,潦草的签上字,“这个,你们几个看看就行了,也要送进来给我看?”
徐四儿啥也不敢说了。
裴铎自觉没趣,挥着手让他出去,又低头翻看一页页的报表。
秦无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海洋里,水滴滴落在水面上,声音从远处空灵传来。
他费力的掀开沉重的眼皮,慢慢恢复知觉。
秦无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空无一人。
他像是守在蓝桥下的痴人,尾生之约,终究是等不到了。
秦无轻轻的呼吸,疼痛散入四肢百骸。
绝望的江水汹涌而来。
一切,都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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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尾生之约: 出自《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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