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玩笑了……”
一辆计程车被女同事拦下了，任鹤替她打开了车门，说：“你先上车，稍等我一会儿。”
“你去哪儿？”
任鹤跑向那个买煎饼的小贩，他给他家孩子买垃圾食品的同时，他家孩子就躲在与他半墙之隔的小巷内。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不到，可顾言襄怎么都不敢踏出去和他打招呼，于是距离又被拉得很远，随着脚步声的离开，顾言襄才怔怔地走了出去，从江边吹来的冬天的冷风一下子把他击倒了，小吃摊的腾腾热气弥漫着他的视线。
“你怎么乱跑啊！”妈妈找到他立刻开骂。
他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也常常被医院门口的小吃摊吸引，打完针还会觉得肚子特别饿，所以妈妈总是把他的手牵得紧紧的，生怕他走丢了。
“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回程的路上，妈妈一个劲地唠叨着。
“嗯。”他说：“你说反了，是我会照顾你。”
“你自己都这样，还怎么照顾别人啊！”
“……”他说：“有道理。”
“你这样，以后你结婚了，你老婆也会烦你的。”
“那就不找老婆。”
“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他妈妈最近说什么都以这句话为开头：“人啊，都是很自私的，不是谁都像你爸爸和我，会对我无止境地付出。”
“我知道人很自私。”顾言襄想，除了那个人。
妈妈把他送到他和任鹤租住的公寓楼下，有事先走了。在电梯里他又给任鹤打了个电话，得知任鹤已经到家了，他没说出任何漂亮的谎话。
任鹤给他开了门，最近流行稍稍长的头发，任鹤却总是留着短发，头发的末梢还在向下滴水。
“你洗了澡吗？”顾言襄问。
像任鹤这种一但说谎就必须说得很完美的人，顾言襄再也没发现另一个，他去了医院还会特意洗掉身上的气味，是把顾言襄当成狗了吗？
“嗯。”任鹤点了点头。
“干嘛要洗澡。”
“身上出了汗，不舒服就洗了。”
顾言襄踮起脚摸着任鹤的额头，知道他是吃了退烧药，才会出汗的。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厨房里响起叮的一声，任鹤和顾言襄对看着，顾言襄又知道了，他帮自己热了煎饼。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顾言襄这辈子的感激加起来也只有一点点，都贡献给他爸妈和任鹤了。
“爱情的力量。”任鹤从他身后搂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磨蹭着像是在撒娇似的。
“那我为什么不对你好呢？”
“你还没长大。”
“怎么样算长大了？”
“就是有苦说不出。”任鹤说完又被他自己的玩笑逗笑了。
正如任鹤所说的，顾言襄长大以后也学会对其他人好，不管是家人，朋友，还是男朋友，同事……撇开他那些缺陷美，他会把依靠他的人照顾得很好，让他们不会后悔喜欢过他……
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十年后的一个早晨，顾言襄突发奇想起了个大早，看着车在马路边闲逛。他自己开了设计公司，很少到点打卡，作息时间表有他自己的作风，下午两点才开始工作，晚上七点多开会是常有的事情，公司的员工也都习惯了。
这些年来W市的变化不小，围绕着人们的建筑物不再是当初的那些，被野心勃勃的新事物代替的，每一栋都像是冲着鲁班奖去的。
一辆公车抢在顾言襄之前过了红灯，顾言襄无奈，对W市混乱的交通，连他都麻木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总有些人事物是不会变动的，它们的存在提醒着生活在易变环境中的人们，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存在着一种细腻的连接。顾言襄从不刻意去怀旧，因为他知道，对于他这种被人深深爱过的人来说，过去是不会完全消失的。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早起的啊？”他记得他问过任鹤。
“你见过W市的早晨吗？”任鹤一如既往地喜欢卖弄，他火了：“别卖关子！”
“好多穿睡衣的人在街上走来走去。”任鹤笑得不可自抑。
“我早就知道了。”顾言襄假装自己真的知道。
今天他也看到了好多穿花睡袄的大妈们在马路上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有的刚买完菜在回家的路上，有的在买早餐，有的刚打开店铺的门，伸着懒腰，有的以包租婆形象在抽烟。
跟巴黎的早晨没什么区别嘛！
顾言襄想，都很我行我素的！
他总算GET到了笑点，笑了笑后，红灯过去了，绿灯亮了起来，他没有犹豫，复又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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