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哲冲了澡上床，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周遭只剩空调运作的声响，另一端的人比他洗漱得早，趴在床上，抱枕头呼吸绵长。
这人睡熟后，不太像艾哲熟悉的状态——不说话时十分具有观赏性。
他收回目光，眸子稍微眯起，待视线模糊又睁开眼，反复几辙，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难以入眠。
对床的人沉迷于搞对象游戏，和手机网恋，氪金集卡，并亲切地称呼某个npc为‘小言言’。艾哲至今不知道人家npc本名叫啥，也忘了尹灼硬塞过来的脸长什么样。
只是整整一周，夜夜伴随游戏的柔美钢琴声入睡，少了真有点不习惯。
艾哲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懊丧地翻身背对尹灼，被子拉过头顶，强迫自己闭上眼。
神经病。
五点，一阵震动打破了房间的静谧。艾哲迷迷糊糊爬起来，眉宇间阴云未散，烦躁地抓了把前额的头发。
他睡眠质量不好，丁点动静便能扰醒，摸到手机刚想摁断，不经意看到备注，残存的困意顿时荡然无存。
他怎么打来了？
艾哲按下接通键，没说话，悄声打开落地窗，走去平常晾衣服的小阳台。
晨曦俯瞻的校园空旷微亮，人造湖的水波熠熠闪光，夜幕缓慢褪去，余下陷落入湖底。空气比晌午清新许多，艾哲深呼吸，回身小心把窗户闭紧，才开口：“什么事？”
楚冷被晾了三分多钟，有些不满：“老子打越洋电话关心你，你就这个态度？”
艾哲敷衍地请教道：“哦，那该什么态度。”
那边又说了什么，他单穿了一件睡衣，手臂搭阳台上听电话，随意的姿势居然搭出几分正经，眼里始终没有波澜：“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楚冷看下表：“五点零九，怎么了。”
“正常人五点还在睡觉。”艾哲说：“你不正常。”
“臭小子是不是皮痒找揍！”楚冷满下巴青胡茬，不耐烦地骂骂咧咧，粗鲁的动作震落一片纸张落地：“最近过得怎么样，零用钱够花吗？”
“够。”
“有什么想要的和你爹说，他在邻市，去学校比较方便。”
“知道。”
“惹什么麻烦不用瞒着，开心就行。”
“恩。”
对方磨叽了五六分钟，等艾哲懒得‘恩’了才别别扭扭转到正题：“新学期在学校还习惯吗，还有没有alpha主动挑事？”
果然是这事，艾哲心想。
楚冷人如其名，对人冷淡得要死，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但艾哲是亲儿子，不能不惦记。
对方特意问了，他没有瞒的必要：“没事，换了新室友。”想了想又补充：“人还可以。”
除了喜欢缠着他以外都挺好的。
楚冷眉头一皱：“是A是O？”
“omega。”
“……那你别的有事没事？”
艾哲搓搓发凉的手臂，应：“没事。”
那边顿了几秒，还不放心：“……真没事？”
艾哲便也转了弯：“有，奖学金一千块没了，给补吗。”
楚冷：“……”
他上学期一连劝退三个alpha，虽然alpha有错在先，他打架斗殴也是事实。不算严重，不影响他毕业升学，最多涉及奖学金。
艾哲不缺那份钱，可其他人全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最先知道的是同在学生会的许言清，张铭凡和他一个班关系不错自然也知道，两人轮番变着法儿安慰，后来陈楚洋不知道从哪听说了，红着眼过来找他，十分钟说不出别的只知道哭。
甚至一年见不上一面的老父亲破天荒地打来电话慰问，是把他想得多脆弱。
艾哲的腹诽没说出口，反而安慰了他的老爹几句：“反正不影响学习。”
“就知道学习，学习有几把用……”楚冷态度大转变，突然问：“谈恋爱了吗？”
“……”艾哲扶额：“你很闲吗。”
不用猜就能想象楚冷此时的状态——没刮胡子，alpha的信息素大喇喇地满屋飘，画完稿没时间观念，想起昨天他们班主任通风报信的电话，想也没想直接把儿子吵起来问话。
楚冷端起咖啡抿了口：“劝你抓紧，再不早恋没机会了。”
他无奈：“说话前看看自己？”
艾哲生在双A家庭，老父亲艾浮是A，生他的爹楚冷也是A。
楚冷31岁结婚，31岁恋爱，31岁最后一天生下艾哲，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却被两个姓艾的捆了小半辈子，恋爱经验极其贫瘠。
年轻时楚冷和艾哲一个脾气，职业病，只干活不说话，三两个字往外蹦，没现在这么多屁话。生了孩子，人到中年了愈发絮叨：
“我晚，搞得第一个就是最后一个，还生了个小混蛋，只能和老混蛋凑合过了。”
艾哲可不想听他吐槽另一个老父亲，生硬地转开话茬：“爹，我昨天开学考。”
“和我有什么关系。”楚冷漠不关心。
艾哲纳闷：“你不关心成绩？”家长一般不最先关注成绩吗。
“看你成绩单没劲，有本事考个零分回来。”楚冷把散落一地的废稿捡起来，肩膀夹住电话，还在说恋爱的话题：
“高中毕业最好带个人回来，别带alpha，没一个好东西。”
“……”你自己不就是A吗。
对方锲而不舍地念叨，艾哲竟使神差，脑海一瞬间闪过教室里被人戳了肩膀，回头入眼的，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他往窗帘拉上的方向瞄了一眼，‘是O’差点溜出口，还好理智尚在，及时刹车：
“我尽量。”
楚冷不喜欢别人多问他工作的事，艾哲象征性关心了几句，没受住突来的冷风，咳了两声，立马被楚冷勒令回去休息，没说再见便断了。
艾哲拎着手机苦笑。
他亲爹，一直这么有个性。
他转身跨进房间，眼睛不太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摸索着放轻脚步，挪动到床边的动作小心翼翼。
时间还早，还能再睡半个小时。
待他重新躺回床上，尹灼睁开了眼睛。
他没听见手机铃声，睡得可死，但被开窗瞬间灌进来的冷风冻醒了。且无心地、间接地、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对话。
不正常，很闲，还是他爸。
尹灼不由得脑补了一出自强不息的穷学生他哲哥，为了照顾卧床在家的老父亲艰苦奋斗，却因为错失得奖学金的机会，他爸一时不能接受，五点多打电话来质问。
他对真相一无所知，并开始心疼他哲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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