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有复婚的打算吗？”
“没有。”
这一次谭领还没说话，我先开了口，语气非常坚决。
谭领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微微抿起了唇，看起来有些失落。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林医生的目光在我俩之间扫了一遍，轻声道：“这样啊……”
顿了顿，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建议你们最好分开住呢。”
“不行。”谭领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语气坚决，“他的病还没完全好，需要人照顾。”
“其实依我看来，肖先生目前的心理状态基本上是稳定的，只要不受到什么重大刺激，是不会再做出像自杀这样过激的行为的。所以谭总您无需过度担心，之后再配合药物治疗，应该不会有问题。肖先生，您以前也是有抑郁症史的吧？确诊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大学的时候，可能有六七年了。”
谭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六七年了？”
“那时候应该程度不重吧？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药的呢？”林医生又问。
“是结婚之后开始用抗抑郁类的药物的，每周也会定期去做心理咨询。”我说。
“哦，那看起来您的婚姻生活并不是很幸福呢。”林医生说。
旁边的谭领的表情又震惊变为了歉疚，轻声道：“你都没跟我说过……”
“我去找李赫应该跟你说过的吧？”我淡淡地说，“可能你不太关心而已。”
他的脸色变白了，垂下了眼帘，眼神中似乎有些难堪。好在这个时候林医生又发了话：“其实我也给不少离异伴侣做过心理咨询，虽然不太清楚二位之前的爱恨纠葛，不过很明显的是谭总您给这位肖先生带来了不少的心理压力。有很多人在经历过创伤之后都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具体表现为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回避和麻木症状，或者警觉性增高症状。患者有可能会回避与创伤有关的人或事，也有可能会过度警觉，惊跳反应增强，注意不集中、激惹性增高及焦虑情绪。最严重还可表现出攻击性行为、自残或自杀行为。当然，情感方面的创伤同样也可能造成轻微的PTSD，所以这才是为什么我建议二位最好分开的原因。”
医生的这一段话说完，谭领的脸色已经彻底不能看了，下颌的线条有些紧绷，似乎是在紧咬着牙。沉默了良久，他才问：“那有什么办法缓解吗？”
“方法是有很多，催眠治疗或者脱敏治疗都可以，只是效果因人而异。”林医生说，“离异伴侣之间关系的恢复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两个人之间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又因为家人孩子等原因不得不继续面对彼此。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对方单纯地当作合作伙伴，或者普通朋友，共同抚养小孩长大，不再对彼此过分亲密。什么时候肖先生您觉得对谭总没感觉了，不在乎了，那你的病就算彻底好了。”
-
回去的路上，谭领开车，我坐在副驾上一路沉思着。在进家门之前，我开了口。
“谭领，你让我搬出去吧。”
他开门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来看着我，目光幽暗，眼眸中的光如风中烛火般摇摆不定。
“我并不是要和你一刀两断的意思，林医生说的没错，我们还得一起抚养小安，我不可能不见你。”我斟酌着词句，慢慢地说道，“你也需要工作，总不能一直这样在家里陪着我吧？我带着小安搬出去，你下班以后，或者休息时间，想看他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们，就还是做回朋友吧？”
朋友。这个曾经我无比厌恶的身份，到了现在，似乎又成了唯一的出路。
“朋友，”他低声地重复了一遍，“什么样的朋友？”
“就是最单纯的，普通朋友，像从前一样。”我轻声道，“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吧？”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他或许不会答应了。但最终，从他口中小声吐出来地那个字是“好”。
我重新搬回了那个种满绣球花的小别墅，带着小玉和小安一起。之前一次性付给了房东半年的租金，所以那房子就一直空着放在那儿。这一回搬进去的时候，绣球花全都枯萎了，原本生机勃勃的小院子显得有些破败。不过我倒并不在意这些，总归我现在赋闲在家，之后有的是时间伺弄花草。
小玉倒是挺开心的，因为终于不用再看谭少爷的脸色了。她很喜欢小安，但毕竟是个年轻小姑娘，和我一样都没什么照顾新生儿的经验。我原本以为两个人照顾一个小婴儿绰绰有余，却没想到照顾小孩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小安现在已经开始学着四脚着地地爬了，一眼没看着他就会发现他又跃跃欲试地试图爬出我在客厅给他画出来的安全范围了。不过这栋二层小别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倒是宽敞了不少。谭领只有每天傍晚才会雷打不动地过来吃个晚饭，顺便陪儿子玩一会儿。他也重新回公司上班了，没那么多时间再来管我。我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觉得我俩似乎真的有可能成为泾渭分明，界限清晰的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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