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变暗,上面落了几点烟灰,我掐灭烟,把手机揣进兜里,走出厕所隔间。
上一局灌酒灌得猛,酒桌上一个个笑面虎,红的白的,尽逮着没名气的往死里灌,我离桌前看了一圈,大半都趴下了。借着上厕所,吐了一回,现在凉水冲把脸又清醒不少,水声一停,我听到一声细细的呻吟。
声音是从最里头的隔间里传出来的,我走近几步,顿住脚步,然后转身离开。
这种场合,不分时候**的太多了。
我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又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日历,然后推开包间的门。一声凄厉的鬼哭狼嚎瞬间穿透我的耳膜,我赶紧关上门以防噪音污染。
包间里不知道是谁喝醉了撒酒疯,捧着啤酒瓶子当话筒,唱得满脸陶醉,周围竟还有人捧场。
“哟,小陆回来了啊。快快快,到这边给李总敬个酒。”
桌上多了一个新来的人,他看过来,我心神一晃,对方也是大吃一惊。
“陆洋?”
我的脸色肯定不大好看,按在门把手上的手不知道是该松开还是就势撂脸走人算了。李遇,我曾经的“经纪人”,不曾想已经混成一个“总”了。
“哎,你们认识啊?那正好!李总正给他投的新戏物色角色呢,小陆来陪人喝一杯。”
我松开把手,朝酒桌走去,面上熟练地挂上笑:“一年多没见,李总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李遇摸了摸鼻子,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挡住了别人递过来的酒杯:“不喝了不喝了,今天真不能多喝,待会儿还有事儿呢。”
连带着我这边也消停了。
“方老师那边……”对方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匆匆打断,李遇看了我一眼,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走的时候我刻意忽视了别人落在我身上的异样眼光。
我和李遇在过去常去的大排档续摊,我盯着满桌子的菜,不觉有些物是人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遇斟酌着开口。
“一个月前。怎么,要我赔那套衣服?”
桌子上沉默了半分钟,我和李遇同时笑了。话说到这份上,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我举起酒杯碰了碰他的,仰头喝了一口,合着一年多来的愤恨一并咽了下去。
“少喝点儿,刚在那边没少被灌吧。”李遇话里话外酸溜溜的,“以前你可硬气,我要是给你安排这样的局,当晚你就能把我家大门踹烂。”
我提着嘴角笑:“以前不懂事儿。”
李遇感慨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跟着方唐?”
李遇晃了晃烟盒,“介意我抽一根吗?”
“抽吧。我现在也抽。”
李遇愣了愣,把烟塞回口袋,说道:“当初那件事儿,是我不够意思。”
“你是太够意思了。”我闷闷地笑了几下,“我知道你想让我红,我怪过你,可现在想想,你和人喝的昏天暗地给我挣来一个机会就这样被浪费了,我也挺不是东西。”
“你真是变了不少。”李遇眯起眼,不可思议道,“找对象了?”
这话问的牛头不对马嘴,我愣是没想出来找对象和我的变化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有人情味儿多了。说实话,当初虽然我一心要捧你,可心里每天要骂你百八十遍,真不是个东西。”
我哈哈大笑,莫问的脸划过脑海,我没明着回答,“怎么?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我可不想手底下的人还没出道就先爆出恋情啊。”
我顿了顿,还是拒绝:“方唐这坎我过不去。”我虽不至于要和他拼命,但也做不到用他的资源。
“我有这么缺心眼吗?”李遇没好气地瞪着我,“那些大资源,你想要我还不乐意给。除去方唐手里的,我自己那条线上的都是一些小角色,你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我迅速接话。
一个月零四天,我没见过莫问。
他走的时候我偷偷跟去机场,他那么难过,却始终也没掉眼泪。眼神空洞洞的,像被抽掉了灵魂,入关前一刻,他猛地回头,我几乎以为他看见了我,身体僵硬在原地,可他只是弯下腰急促地喘了几下,然后被他爸扶着进去了。
飞机起飞的声音缠绕着我,我一夜未睡,顶着巨大的黑眼圈买了去北京的票。
我又变成了一个北漂。
我曾经义无反顾来到这个城市,然后失去了一切。可现在如果我不来,我将再次失去我的一切。我需要一些东西,可以让我堂堂正正站在莫舟面前,把莫问带走,如果他还爱我。
我太需要李遇的机会了。
李遇给我挑了一个龙套,让我先试试感觉,毕竟一年多没接触过了。龙套连台词也没有,出场没几分钟就领盒饭,要不是李遇一脸真挚,我几乎怀疑他在耍我。
没有剧本,而我也没想到这部剧是莫氏投资的。
这天天阴着,有下雨的兆头。我拾掇了一下自己,早早去了片场,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给人留个好印象总没错。
主角是当下挺火的流量,我在场下围观了一会儿,被俩人的演技酸得牙疼,左右寻思着还得好一会儿才能轮到我,于是溜到了背阴的胡同里散散步。
这一散步,就散出了意外。
一拐角,眼前几步远的地方,莫问背靠着墙,嘴里咬着一只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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