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6
老黄狗趴在屋檐下睡觉，老远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摇着尾巴冲过来就往莫问身上扑。莫问接住它的前爪，半弯下腰，开心地握了握手，一人一狗的鼻子快要碰上。
“不卫生，别碰。”我提醒了一句，大黄毕竟是乡下放养的土狗，和家里定期洗澡的犬类不同。
莫问听话地放开狗，在外面的水槽里洗了手才进来。
我把他的东西放好，招手让他过来。
“我要不要先洗个澡？”大概是我对他临时租房的不满意太明显，他现在把自己也当作从那边过来的病原体，生怕污染了我家。
“不急。”我抬起他的下巴，看上面的红印。当时在那边，光线不好，我下手有点重，不知道有没有磨破皮，好在并没有。
倒是莫问短促地叫了一下。
“你的手破了！”
我这才注意到右手指关节上破了一圈，大概是揍人的时候擦破的。不过当时怒气上头，后来一路上心里又装着别的事，没顾得上。
“不打紧。”我收回手。
莫问比我着急，他噔噔噔地跑下楼去找医药箱，没过一会儿下面传来声音。
“你把药箱放哪啦？”
我想了想，感觉自己并没有碰过，于是回道：“不知道，没动过。”
莫问喊道：“不可能！我走的时候明明放那了，现在没有了。”
“你找找。”我没忍住嘴角的笑意，走到楼梯口靠着墙往楼下看。
莫问一边翻箱倒柜，一边碎碎念，诸如“一定是你乱放了”、“我明明放这里的呀”的话不时钻进我的耳朵，我闭着眼，心里漫上一股热流。
“找到了！”莫问的脑袋在楼梯口出现，“你怎么站在这儿？”
他一步两个台阶跑上来，刘海被分到两边，手里拿着红药水和棉签，推着我往里走。
“等一下。”我转过身把着他的肩膀，“别动。”
我双手穿过他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前面过长的刘海也捋上去，剩下几缕半长不短的垂在脸侧。我垂眼打量了一会儿，“精神多了。”
我坐到床沿，没去管莫问僵硬的身体和走高的体温。
他一点点挪过来，拖着小板凳坐到我面前，用棉签沾了红药水，托着我的手擦。
我看着他的发旋，假装抖了一下，果不其然莫问马上抬头，紧张地看着我：“疼吗？”
我咧嘴笑了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擦伤而已。”
“我第一次给人上药，没有经验。”莫问一脸严肃，“你疼了就告诉我。”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以后多伤几次给你练练。”
莫问一下子把棉签摁在伤口上，刺激性的药水钻进皮肤，我“嘶”地吸了口凉气，莫问的发旋气鼓鼓地对着我。
我看着看着就想笑，慢慢的，笑意散了，我问他：“莫问，为什么离家出走？”
或许我该找个恰当的时机，在氛围正好的时候让他对我敞开心扉，可我没那么多耐心，想问便问了。
我也同样好奇原因。莫问看上去太乖了，他不像是会和别人撕破脸皮闹矛盾的人，除非这件事已经没有商谈的余地了。而从他的言谈举止中，直觉让我判断对方是一个从小在爱意中成长起来的人，他的父母应该相当开明并且宠爱这个孩子，从小就给他能给的一切，也绝不溺爱。会是什么事，让这样一对父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漂泊。
莫问把用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拧好红药水的瓶盖，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板凳上，“因为我让他们失望了。”
“你做了什么？”
莫问坐直了，他的手指微曲起来，是惯性想要抬起来的姿势，可是他控制住了，转而绷紧了嘴角。
他轻声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一丝不妙的感觉划过脑海，我心中警铃大作，脱口而出：“不……”
“我是同性恋。”莫问淡色的唇一张一合，微弱却坚定地覆盖了我的拒绝。
他的眼睛缓慢眨动着，双唇说完话之后就始终紧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看上去就像说“今天中午吃面”一样自然，可我知道他很紧张，从他绷紧的小腿肌肉，捏皱的布料和陡然放缓的呼吸。
房间里鸦雀无声，楼下传来几声狗吠。
莫问戳破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赤裸裸地摊开，不留余地。我不知道什么给了他勇气，是他不想要再隐瞒还是我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他觉得有了机会，但这显然超出了我的预期。打得我措手不及。
我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后也不抽，夹在指间看烟雾腾腾升起。莫问受不了烟味，却又不敢咳出声打破这片沉默，憋得脸都红了。
一支烟的功夫，足以让莫问坐立不安。
他的防线一点点崩塌，伪装的冷静不复存在，身体前倾，慌乱地叫了一声：“陆洋？”
我把烟屁股扔进烟灰缸，翘起一条腿：“怎么想到对我出柜？”
莫问想要抓我的手，被我避开了，手腕无力地转动一下就垂下了，他艰难地开口：“你觉得恶心吗？”
我没说话。
“我以为……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可以离开。”
他以为什么？以为我也是同性恋吗？
“然后呢？回到西区的小房子里和满脑子精虫的男人共处一室？莫问，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凑上前，嗓音发冷。
他看着我，几乎想要逃走。
我按住他的肩膀：“我不觉得你恶心，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
我顿了顿，笑了：“你别喜欢我。”
莫问猛地抬头，紧缩的瞳孔里印出我恣睢的笑。
喜欢泥中花请大家收藏：(m.baolaixsw.com)泥中花宝来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