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乔逸之旧日的朋友们,还总是试图想让他回到以往的轨道上,时常想要招呼他出来玩,或者介绍些“有趣的”新人给他认识。
但乔逸之每一次都拒绝。
就算推脱不了,到了现场,也至始至终都显出置身事外、了无生趣的模样,往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坐,就变成一株长在阴影里的蘑菇。
能进这种场合的人,多半都知道他家财万贯,出手阔绰,只要能和他沾上边,下半辈子可就不愁吃喝,说不定还能天天花天酒地。
所以,想要和他攀关系、甚至想要撩他的人都不少。
可无论是谁来找他说话,无论费了怎么样的心机,他都能在三句话之内把人打发走——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哪还有一丁点当年那种八面玲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模样?
他这个样子,自己没意思,找他出来玩的人也没意思。
过不多久,愿意叫他的人就渐渐少了。
有几个以往比较亲密的朋友——严镇之类的,私下问他:“你以后就这个样了吗?总得走出来吧?”
乔逸之就笑笑:“走出来?我为什么要走出来?走出来之后要到哪里去?”
那样的笑容,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于是连敢劝说他的人都少了。
他不但杜绝了娱乐,连吃穿用度都极度缩减:
不再像以前那样,按季买最新款、最时髦的衣服。
除了工作用的正装之外,都是相当简单而朴素的款式。
吃的也随便,只要能饱腹就行——偶尔工作忙起来,有一顿没一顿也是经常的事。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就瘦得脸颊下凹,颧骨凸出来。
他的妈妈姐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又不敢很劝他,旁敲侧击地给他找了心理医生,又托严镇来问他的情况。
显然很怕他会想不开。
乔逸之一听严镇的话就笑了:“不至于不至于,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况且我有什么资格想不开呢?我不都是自己作的吗?——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的,要是再有个万一,也还是给他添麻烦,我不会的。”
“那你现在……”严镇还是不太能放心。
“我不过就是,”乔逸之整理了一下语言,缓缓地说,“我已经失去了和他一起生活的资格了,最少,让我学习他的生活方式,感觉和他离得近一点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作为朋友也不太好劝。
严镇只能无可奈何地和他说:“那你别让家人太担心了。”
乔逸之点点头:“我自然心里有数。”
他这几年成长不少,已经全然是一个独当一面的总裁大人,想安抚家里人,自然有安抚的办法:
多陪伴。
向她们解释“这是健康的生活方式,我以前年轻,玩得开,现在年纪大了,自然要收一收心”之类。
母亲和姐姐不太相信,他就一遍一遍地说。
横竖他现在有无数的空闲,便也有无限的耐心。
只是如果家人试图给他介绍新的对象,他的反应,就会骤然冷淡下来:“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我这辈子……已经没有办法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他甚至连尝试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事实上,尽管分开了这么久,可他每天最关心的,还是姜凌的消息。
以他现在的资源和人脉,想要打听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消息,都不太难。
但他总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触角伸的太长。
他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无法忍耐。
也怕“探听”的过程会打扰姜凌。
不过,只要听说姜凌有需要,乔逸之还是会无法自控地出手帮忙——
姜凌那些特别容易拉来的赞助、特别容易划拨的经费;还有周围特别合口味的餐厅、特别方便的超市……其实多多少少都可以算是他的手笔。
只是他生怕被姜凌知道,总是绕了很多弯,找很多姜凌不熟悉的合作方。
他的邮箱里,每周一两次,都会有人给他发姜凌最新的照片。
他总是很想打开。
却又不太敢。
他害怕看到姜凌不开心,却也怕看到姜凌太开心——更害怕看到,姜凌身边有了其他人。
但他会特别关注姜凌的行程,总是有意识的避开。
他承诺不再出现在姜凌的世界里,便说到做到。
偶遇这种动摇人心的事,最好也不要有。
唯独有一次,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当时两个人分开之后的第四年。
乔逸之已经很习惯现在这种朴素安静的生活。
也习惯了没有姜凌的世界。
他以为生活会这样波澜不惊的过下去,一直到他变老、死去……却在这种时候,听到了意外的消息:
姜凌到某个太平洋的小岛上进行科学观察,遇到了火山喷发,现在当地相当混乱,并不能够了解到具体的救援情况。
“不能了解救援情况是什么意思?”乔逸之几乎是对着电话咆哮。
电话对面的下属吓了一跳,磕磕绊绊的答不上来——
乔逸之最近几年脾气相当好,称得上是“佛系好老板”,大家都已经渐渐忘却了他骄纵任性、肆意发火的模样。
乔逸之听下属半天打不出一个屁,心急火燎,但也知道这样下去没有什么好结果,只能定了定神:“你别紧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地的通讯系统已经被破坏了,”下属这才找回了语言功能,“我们也没有办法了解最新的情况——现在的资讯,都是倒了三四手……”
“我知道了,”乔逸之不等他说完就急匆匆的起身,“你竟然联络了救援,能找多少人找多少人,钱不是问题,我这边也带人去一趟。”
“老板你……”
乔逸之没有把话听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乔逸之这几年,没事的时候就去做公益活动,参加个救援队什么的——主要并不是为了做好事,而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也算是好人好报。
空闲下来的时候考了好多各种各样的证书,办了这样那样的证件,锻炼了一身纯熟技能,竟然意外的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乔逸之开着私人的直升机,带着药物和人手,赶到现场的时候,一片混乱,人手和组织严重不足——不幸中的万幸是:
其实受灾并不严重。
只是缺乏必要的交通工具,没有办法很快撤离,害怕遭遇后续的海啸等次生灾害。
乔逸之二话不说,又联络了几架救援的直升机。
挽起袖子,亲自帮忙把必要的东西搬到自己能直升机上——
姜凌就在很近的地方,招呼学生尽快地有序离开。
乔逸之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全程没有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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