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不快、语气平稳，循循善诱的，像是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吃不到糖便在地上打滚的孩子。
如果说姜凌说的话，像是机关枪的子弹，一梭梭地把乔逸之内心扫射得千疮百孔，那么他说话的态度，就像是核弹，一朵蘑菇云过后，乔逸之的内心就像被轰炸过后一般寸草不生。
这态度再明确不过了：姜凌根本没有把乔逸之的话当真，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和乔逸之会是一对恋人。
“我自己就不提了，”姜凌这样聪明的人，一旦想要说明什么问题，一定能说明得很全面，不多时，他就又自己的论点，找到了新的论据，“恋爱本质上是一个互动的过程，不是一个人一厢情愿就能完成的，就算我会喜欢你，乔少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嘛……”
“喜欢。”乔逸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打断他。
“……欸！”姜凌愣了一下，“不是……你不是……我记得你有很多女朋友的……怎么会……”
“对，我有很多前女友，”乔逸之觉得自己快要把后槽牙都咬碎了，“但那都是年轻的时候闹着玩的……”
“那您这个恋爱态度很不严肃呀，”这时候的姜凌，大抵没有想到乔逸之会说的如此直白，立刻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飞快地说，“我对别人的恋爱态度没有什么意见，但我肯定我自己，是绝不会和一个态度不严肃的人确定……”
“对，”乔逸之不等他说完就抢着说，“所以我对你是认真的，非常认真，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以前的交往对象，但是——只对你认真过，只有你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乔逸之一口气说完。
抿着嘴，忐忑地等着姜凌的反应。
姜凌陷入了停滞。
片刻之后，渐渐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显然，乔逸之掏心掏肺、用尽全力告白，也并没有能够打动已经将他遗忘了的男朋友：
恢复“正常”的姜凌，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非常固执，或者换句话说，他对于自己的大脑很有自信。
这边乔逸之话说到这种地步，他还是坚定的认为，自己的记忆也没有问题，一定是乔逸之搞错了：
或者是乔逸之受到影响，把奇怪的幻想当成了现实。
或者是——
尽管他出于礼貌，没有明说，但乔逸之对于他太熟悉了，一眼就看出，他其实怀疑乔逸之处于某种目的，正在撒谎。
乔逸之很难说哪一件事更让自己难受？
是姜凌不再爱他了，还是姜凌反复强调他与自己的择偶标准完全相悖，又或者姜凌认为他是一个不靠谱的、会拿这样严肃郑重的事撒谎的人……
这三件事交缠在一起，织成一张严密带刺的网，将他的心脏紧紧地裹在里面，死死绞住，让他呼吸困难、又疼痛难禁……
其实，乔逸之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是很容易的。
他们的事闹得那么大，随处都是人证。
乔逸之也很爱拍照，和姜凌交往之后，手机里数以g计的，留下的都是两人各种各样傻乎乎的合照。
但他并不想闹到被迫举证的程度。
何况……
就算找来人证，姜凌恐怕也会以为，是他提前收买过的；而照片嘛……
“这样的照片，就算不是情侣也可以拍吧，”姜凌看了乔逸之手机公开相册里的照片说，“只能证明，之前我们俩的关系的确挺好——虽然这个我也没什么印象，所以间接证明，我的确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并不能证明我们是情侣啊？”
“普通的朋友，”乔逸之指着其中一张两人牵手的照片问，“会做这样的事？”
“男生嘛，大大咧咧，有什么奇怪？”姜凌一点都没有动摇，“我记得你生病严镇还抱你去医务室呢，这么说你们俩不更像情侣？还有你和金梁栋，欢喜冤家剧本……”
乔逸之被这神一般的乱点鸳鸯谱吓得背后发凉。
不等姜凌把话说完，眼疾手快地输入密码，打开隐藏相册递过去：“那这种照片呢？也是可以和恋人以外的人拍的吗？”
相册里，是他们亲吻的照片，在床上相拥醒来时的自拍，十指交握的两双手——一看就知道是两双男人的手，甚至还有一张……
姜凌眼角染着浓浓的春色，颈侧印着一个浅浅的牙印，一面转过头向乔逸之索吻，一面举着乔逸之手机自拍留下的照片。
虽然只有头部和脖颈，身体身上的部分都隐藏在被窝里，但整张照片的气氛……让人很难看不出这两个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姜凌的手指流利地划过一张张照片。
越翻，眼睛瞪得越大。
看到这一张的时候，终于发出了“哇哦”的一声感叹，小小地嘟囔了一句话。
“什么？”乔逸之没听清，凑过去问。
“我是说，古希腊先贤苏格拉底说过一句有名的话：‘人啊，认识你自己’，。还是相当有道理的……”姜凌面色微妙而复杂，“我自己还真是——让我自己十分的吃惊啊！”
“现在你相信了吧，”乔逸之坍塌的态度有所松动，连忙乘胜追击，“我们俩是情侣这件事。”
“嗯……怎么说呢，”姜凌无奈地笑了一下，举起乔逸之的手机晃了晃，“铁证如山，我想要不相信也不可能吧。”
乔逸之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摁着胸口，偷偷的松了口气——心想还好留下的照片多，喜欢拍照，真是个好习惯……
“但是，”不等乔逸之彻底放松下来，姜凌话锋一转，“这只能说明我们以前曾经在一起过……”
“嗯？”乔逸之的心立刻又吊到了嗓子眼——他太懂姜凌了，这个话的意思就是……
果然。
不乔逸之所料，姜凌把手机递还给他：“但恋爱这种事，始终还是需要两情相悦的，我现在对乔少你……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我……现在的我……”姜凌说着，努力地寻找着尽量柔和的措辞，“可能，不太能够进入那样的角色，所以就算……我们曾经是那样的关系，恐怕，也很难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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