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音在咆哮的风声中微弱地鸣叫，像抵抗风暴的蝴蝶翅膀。
在他打了不知第五遍还是第六遍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恬恬？怎么了？”文思凛口气很急，还带着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沙哑。
“哥哥……”文思恬获救一般地软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该有多么可怜。
“怎么了？！”对面声音忽然大得吓人一跳，更别提神经衰弱的文思恬，一个哆嗦手机差点掉下去。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文思恬赶紧宽慰他，竭力让语调高昂起来。
“……”电话那头良久无声，半天文思凛才哑着声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想你……”文思恬蹲下来抱着自己，小声说，“哥哥我想回家……”
打电话之前，他还没想这么说，听到文思凛的声音，好像被他强行催眠的野兽闻见了肉香，没有由头的委屈忽然铺天盖地而来。
“……玩得不开心吗？”他听到电话那边“啪”得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开心，哥哥……可我想回家……”他想回到有文思凛的地方去，他可以不要这些锦上添花的欢乐，可他不能离开他的氧气。
对面沉默了片刻，文思恬仿佛通过话筒闻到了文思凛吞吐烟雾的味道。
“……你都多大了，别这么娇气，睡一觉就好了。”
文思恬无声地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睡觉……他……
“你熬夜到这么晚，可不是容易想家吗？”
不是，他不是因为这个……
“以后没事别这么晚打电话，我还以为……”文思凛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还蹲在那里，夜里的海风是冰凉的，跟白天截然不同，他神经质地啃起了手指甲，好像那样可以缓解他被拒绝的不安似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说话，道：“嗯，那我睡觉了……哥哥……”他后半截话发不出声音来。
哥哥，我想你，我爱你，让我回去吧。
“恬恬晚安，好好保护自己。”文思凛说完，急切地挂掉了电话，好像行凶之后的潜逃一样迅速。
他得回去睡觉了，文思恬想。
可是四肢像被粘在了一起，无法伸展，他急得要哭了，他要回去睡觉，可他动不了。
“啪。”轻微的声音响起，里屋亮起了床头灯，许青杨揉着眼睛爬起来，嗓音沙哑。
“文思恬？你怎么不睡觉啊？”他摇摇晃晃地往阳台上走过来，皱起困倦的眉头，“你蹲在这干嘛啊？”
文思恬手脚发麻，抬起苍白的脸，他没有哭，眼圈却是红的。
“你这样要生病的……”许青杨弓下腰去拉他起来，文思恬很顺从地跟着他挪动，然后回到床上。
“你怎么了？饿了吗？”许青杨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说胡话，“……我给你洗个苹果？”
这个季节哪有苹果……
“没事，睡觉吧。”文思恬手放在他头发上，想把他安抚下去睡觉。
“……你要是害怕……就叫我起来啊……”许青杨意识模糊，话没说完，大脑已陷入沉睡。
文思恬关上灯，闭上眼睛，听着身边许青杨平稳的呼吸，假装和世界一同入睡。
“我昨天晚上好像看见你梦游了……”许青杨叼着一嘴牙膏泡沫，从阳台上探进头来。
“……是你做梦了吧。”文思恬换衣服的手停了停。
“……是吗？”许青杨摸摸头，继续刷牙，“我还梦见你哭了，哇哇哇哇。”
文思恬被逗笑了，又露出了那对精巧的小梨涡。
许青杨有些不自在，赶紧回过头去洗脸，他跟文思恬睡了这么多天，越发觉得自己变态得很，脑子里全是乌七八糟的东西。
同行的几人去了临市的景点玩，文思恬这几天睡不好，不想出去，许青杨又怕他一个人跟一对情侣在这尴尬，于是自告奋勇留下来陪他。
文思恬本来就是个安静的人，在一群热闹的年轻人里面不太明显，人一少，他就成了仙似的，终日躺在沙滩树林前的躺椅上看书，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
“你怎么总是不开心啊……”文思恬眼前被阴影挡住，头顶伸过来许青杨的一颗脑袋。
“我没不开心啊。”他嘟囔着，给许青杨让地方坐下。
“怎么没有，我都看得出来。”许青杨大喇喇地一坐，躺椅差点被掀翻，“你经常露出那种……怎么说呢……就不知道在看哪的表情，还常常走神，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文思恬有点尴尬，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他的病，也没有与人倾诉的习惯，许青杨看似大大咧咧，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我想家……”他临时编了瞎话。
许青杨闻言笑起来：“你都多大了，还想家啊。”这话跟文思凛说的一模一样，说完他大着胆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摸了摸文思恬的脑袋，说道，“晚上咱们俩去逛夜市，逛花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玩得开心了就不想家了。”
文思恬心里感激他，抬头笑了笑，说：“好。”
许青杨看着他水润的眼睛和嘴边的梨涡，脱口而出道：“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他立刻想抽自己一嘴巴，赶紧找补道，“怪不得刘苗苗喜欢你，成天夸你这也好那也好，还要收藏你吃完的蛤蜊壳。”
刘苗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出卖，拉来给许青杨做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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