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金光瑶把温若寒放出来了!”
葛玉柱高叫一声,方才还喧闹纷扰的结界内外,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苍白的手指向内蜷屈,好似急切要抓住什么逝去之物,又似在感受着大千世界的风气涌动。
“小呆子……”
细玉微风夹带一声轻唤,跨越二十余年的时光。
蓝玉恍然从一场大梦被叫醒,一时分不清是幻是真。
他从铜人的包围中跃出,退到金棺正前方,他已与那人很近,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非不愿,是不敢。
不敢看他,亦不敢让他看见经年来霜色侵染的眉目。
所有人都怔住了,连毕都废人撩袍站起,凝视终于漫无天日的封压中探出的手掌。
那是曾经将仙门和野教同时压得喘不过气的手掌。
仙门曾被穷奇蹂躏,野教何尝没有痛过。
当年虞鹰被袁子望匿在云宫,温若寒闻听消息,竟闯上云宫,一个弹指就让一向傲慢的杨云龙匍匐在地,并落下无法治愈的内伤,梅山派高手群起攻之,也一一折在他手下。
最终一帮宗师级的人物齐齐跪在温若寒面前,磕头赔礼。
不仅如此,温若寒还在陈四龙的画像上画了个王八,张狂至极。
此事被梅山派和排教视为百年来最大的耻辱。
多年前的屈辱画面历历在目,毕废人五蕴炽焚,双眉间为阴翳笼罩,即使知道那是穷奇的力量,毕废人依然无法勘破内心那层魔障。
八个没有魂魄的铜人缓慢而坚定地朝金光瑶围聚过来,同时金棺剧烈晃动。
金光瑶感到周边热流涌动,犹如处于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壮着胆子摸摸棺身,触手灼热。
金光瑶惧怕温若寒并非伪装,这两日他都不大敢独自一人待着,昨晚上蓝涣对他需索甚欢,金光瑶差点儿被过于充沛的雨露淹死,他很累,却一宿没睡沉,隔片刻就要睁眼看看蓝涣在不在身边,就怕温若寒像聂明玦一样爬过来找他。
此时此刻,最怕的事情真实发生了,许是吓得麻木了,金光瑶反冷静至极,井井有条地剥削手下最靠谱的苦力:“成美,帮我把人拖开!别让那二货误伤了他们!先拖蓝家的!”
“艸!矮子你嫁人后变得太磨叽!还是做坏人爽!”薛洋万没想到金光瑶居然变得这么傻,他一指被铜人扯得四分五裂的细香尸体,大吼道:“就这堆歪瓜裂枣,你叫老子怎么弄!”
情势如绷紧的弓弦,紧张到极点,蓝涣果断大喝道:“别理那些!自己逃命!”
这时,一张黑底朱纹的鬼符飘来,轻贴上通天结界外层,符咒上血红符文朱光闪耀,妖冶迷离。
魏婴放下骨笛,斜睨薛洋一眼,言简意赅道:“用怨气。”
薛洋本是鬼道天才,魏婴稍一点拨,他就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
当即刺破指间,血珠挥洒于魏婴赞助的鬼符上,眸子里血光一闪,从被金光瑶杀死的几人口鼻处流泻出滚滚黑气,聚合于鬼符与结界交接处。
这些人都是横死,死前还遭受酷刑,身上必定怨气缭绕,借助魏婴的聚阴符,就能将这些怨气收集聚合,为我所用。
这些怨气可比那些歪瓜裂枣容易操控多了。
怨气很快聚合成形,黑云翻卷,幻化成手掌形状,裹挟着兀自陷在魔障中的蓝潇等人,丢麻袋似地丢在蓝涣跟前。
金光瑶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躲出老远,他跑到蓝涣等人面前,无数修士用惊悚的目光看着他,连蓝池这样的野路子,也是一幅难以言喻的表情。
金光瑶是行为大约相当于,双方正在激烈对弈,他却把整个棋盘砸烂了。
唯有薛洋仰天大笑,向对面放肆叫阵:“老王八蛋!你不是要比狠吗?咱就来看看谁狠!”
蓝潇等人沾染了怨气,脸上呈现青黑颜色,个个还在胡言乱语。
江秋白疾步过来,喊了数声“父亲”,却叫不醒熊灵修,只隐约听见熊灵修小声念叨着“秋白”,“秋娘”。
江秋白一愣。
秋娘是他生母的名字。
符训过来,听见陈朱尘喊的是“嫣如”,默默叹了口气。
玄门仙首又如何?终逃不过尘俗孽债。
欧阳子真跪下,见父亲双手都成了青色,也顾不上怕,忙问薛洋:“你把我爹怎么了?”
薛洋别过脸去,却是拍起魏婴的马屁:“祖师就是祖师,你才是爷爷啊!”
魏婴似笑非笑,心说你夸我还是损我呢?
金光瑶仍不敢与蓝涣对视,替薛洋答欧阳子真:“欧阳公子,你爹只是怨气入体,不会送命的,稍后服解药即可。”
江澄问:“你想好怎么善后了吗?”
金光瑶坦诚答:“没。”
江澄骨节一响,指上紫电闪过一道光旋,恨不得把金光瑶撕个稀巴烂。
金光瑶捂着伤口,抬眸蓝涣对视,眼神天真无邪,恍如初见时的孟瑶:“二哥,这次你还是会替我收拾烂摊子的,对吗?”
他们只有三尺距离,蓝涣可以看清金光瑶每一根细软的头发,可偏偏隔着结界,无法触碰,这感受让他暴躁欲裂。
奇异的饥饿感又从丹田腾腾涌起,蓝涣多想一口吞噬这个胆小又不听话的小骗子。
他不想吓着金光瑶,挪开眼去看那金棺,口中却如以往无数次那样应承:“当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