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风无邪送了江余庆回宫。
分开的时候,江余庆问他:“墨染从不觉得自己是坏人,是吗?”
听得这话,风无邪轻笑了一声。
“那又如何?”他不置可否,轻描淡写中带着轻蔑,“世人惯将鱼目作明珠。众人眼中的好坏,有几分值得在意。”
江余庆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这日没有早朝,等他到宫里的时候将近午时,秦参商也已经回宫了。
见得他回来,秦参商依旧是笑意轻佻,却是道:“陛下收了臣的定情信物,转眼就宿在他人怀里了,可真是薄情得很。”
江余庆听得眼皮一跳。
这话,当真比宋落潭那般柔情蜜意还要让人觉得腻味。
“长离这话留给自己的新欢便好。”他笑了笑,从秦参商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这等话下次就别给朕说了,朕听得难受。”
秦参商眯着眼笑起来,看着他走过去,而后在他身后忽而又道:“陛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要离墨染远一点。”
江余庆脚步一顿。
“有。”他如实答。
秦参商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道:“陛下不大喜欢听人言,是要吃亏的。”
“听你们的吗?”江余庆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笑,眼底神色却是淡漠,“那朕何必为君。”
秦参商不说话。
他看着江余庆回转过头去,然后一步步走进了寝宫里头。
脸上的笑便淡下去了,片刻后化作虚无。
怎么办呢?他想。
他行商时能够步步为营、深谋远虑,唯独到了江余庆面前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忽而觉得有些理解风无邪。
世人言我无状,谁人又知我寸心荒凉。
江余庆夜宿风府的事情如江入海,波澜未生,暗流却起。
他本是准备好了后续风浪的,结果除了那日秦参商提了一句,诸人都像是没见着这回事一般。
然而,此间初春又至。
刺杀的事情草草结案,风无邪自然不能将案子结到顾锦玉身上,这案子便嫁祸他人。
找出来的替罪羊是宋家人。
宋家人小小地闹了一次,但宋落潭竟是没有出手。
此人在礼部,牵连的人革职之后便空了人,等江余庆再将新晋之才提拔上来的时候才发觉。这礼部大半权利,竟是全落在了他手里。
就好似原本宋落潭赌约中许诺的一部权利,还是到了他手中。
结案的时候他也见到了顾锦玉。
眉眼俊朗的青年眼里带着邪气,那神色与风无邪有一分像,只是没有风无邪的狠厉和高高在上。
他揽着身边的路长风,朝着他远远一笑。
那笑里,看起来半分挑衅,半分戏弄。
江余庆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想想自己是否是哪里得罪了这人。
没等他想明白,新的事情又让他费脑子了。
江余庆如今治理的这国疆土千里,正值鼎盛,为强国之列。
而漠北之地的段氏江山正与其相对,两分天下,虎视眈眈。
近十年来,江余庆这边争权之术层出不穷,正巧段氏那头也是一团糟,两方便相安无事。而今传来消息,竟是段氏纷争已定,改换新主。
新登基的为段氏三皇子,早年与宋落潭有私交,便生了交好之意,派了人千里迢迢来江氏。
问所谓何事?自古交好之约,其一无外乎联姻。
如今朝堂各世家分立,也不再以宋家为首,接到消息的众臣暗自琢磨了一下,而后拍手称好,想是段氏与江氏联姻,且不说害处,百利却是有的。
江余庆还在龙椅上想得头疼,便听得众臣已经开始从联姻扯到选人入宫了。
本想拒绝联姻的江余庆,听到选人入宫的时候便不说话了。
成,不用他费心思,只要和段氏的人联姻,和后宫那一堆人的事不就结了,还能收获合心意的美人。
多好的事情,可喜可贺。
说起来,真要和段氏联姻,不过是怕来人不善,到时候两国若生间隙,唯恐生变。但比起后宫里头宋落潭等人,他觉得段氏来人可就好多了。
起码,那人是个女子。
段氏长公主,段云安。
听闻段云安是贱婢之女,然而却偏生为长,逾矩之果自然是不受待见。段氏先帝壮年时也曾宠爱长女,却耐不住口诛笔伐,只好将长女困于深宫,三年五载不得见人。段氏皇后不喜段云安,未曾给段云安婚配。
段氏新帝非是皇后之子,登基后亲迎段云安出宫,这长公主之名才又入众人耳中。
虽说是他国之人,但那是个清白女子,想来品貌也不会太差,否则段氏新帝也不会让人来联姻。
江余庆想了几番,竟觉得挺好。
所以,等到退朝了,他也没对这件事多言一句。
退朝后,江余庆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那几人竟是都没有走。
包括风无邪和顾锦书。
“陛下想要那段云安?”秦参商开口便不曾拐弯抹角。
长眉微挑,那双桃花眼中水光潋滟,活像是多情生泪,语气里冒出一点让江余庆觉得莫名其妙的怨怼来。
江余庆将几人一一看了过去,而后笑道:“左右人都来了,不好让人再回去。”
这话说得避重就轻。
风无邪冷笑了一声,道:“陛下要是欲求不满,也不见得要找个素未谋面的人吧?”
“非是如此。”江余庆不理会他话里的锋锐,只是语气浅淡地道,“朕觉得如此挺好,总归多一个人也不会干预你们,朕会照顾好段氏长公主的。”
照顾?
在场几人都在心里将这词过了一遍。
这人还没到呢,就说到照顾了?
片刻沉寂之后,竟是顾锦书先行开口:“陛下乐意便好。”
他的语气也是淡漠的,而后便是漠不关心般的转身。
秦参商知道自己最没资格反驳,便看了一眼风无邪和路长云。
而路长云不过是抬眼看了江余庆一会儿,然后也随着顾锦书离去。
只是,他走前看了风无邪一眼。
眼里一片暗沉,带着涌动的腥风血雨。
“虚伪。”风无邪这般说,不知是在说谁。
江余庆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出去。
忽而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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