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信物尽数归还,消息传出后,朝廷众人安静了,只是众臣偶尔暗中也会说笑。
说起这件事来,便道是,陛下的退婚,可从来没成功过。
想来,以后也不可能了。
边疆传来捷报,动乱已安,路长云不日归京。
江余庆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忽而觉得这日子真是不得安宁。
他甚至觉得,后宫里的人太多了。从前佳丽三千的时候他也不觉得人多,如今不过那区区几个,他觉得竟是人多得太多了,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还喜欢设计他。
按宋落潭说的,他是输了,所以按着承诺,他是宿在了宋落潭的宫里的。
秦参商早被赶了出去,而宋落潭晚间很安分,说话都很少,他倒是渐渐习惯起来。只是,这事不知怎么传出去的,世人都道是辅君与君主关系好,皆大欢喜。
如今路长云回了,只希望别出什么其他情况才好。
从边关到京城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等到路长云带兵到城外的时候,天已下雪了。
初雪,雪花不大,一点点的地飘落下来。青瓦上一层薄薄白雪,像是刷了一道白。
江余庆执意去城墙之上看路长云归京,宋落潭道了一句:“陛下倒是在意长云。”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晚间,靠着江余庆,头一次将手伸出来,揽住他的腰,靠近了轻轻地说话。
温热的气息触及后颈的时候,江余庆忍不住抖了抖。
他最敏感最碰不得的地方就是后颈,宋落潭怎会不知道,想来便是故意的。
“长云此行辛苦。”江余庆回答得敷衍。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要去城墙。
他唯一一次在城墙之上见千军万马而来,是在前世的时候看江余安。
那年皇叔叛乱,江余安请命出征,说要他在城墙上看着他归来。
前世的京城不像这里,京城鲜少有雪,江余安回来的时候,他踩着冰上了城墙。
如今想来,他都觉得,是不是那时候江余安想要他从城墙上摔下来一了百了了。
但是,他听闻路长云要回来的时候,他第一想法便是要去城墙。
听他这般说,宋落潭已然有些熟悉他的想法,便不劝了,只笑道:“陛下,你说长云若是知道你已同我过夜,他会如何想呢?”
这话实在令人误会,江余庆并不想理他,尽管他知道,在众人眼中应当就是这样的。
宋落潭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问他:“陛下想不想试试?”
江余庆打了个颤,皱着眉推开他,道:“清池若是不想睡便起来,不要说话了。”
他低低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江余庆闭着眼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听到宋落潭语气极轻地说:“清池很嫉妒的,陛下。”
“骗子。”江余庆只说了这两个字。
室内静了下来。
次日起的时候,便是去迎路长云了。
江余庆正洗漱的时候,宋落潭忽然走过去,在他后颈上咬了一口。
他被咬得一个哆嗦,打翻了洗漱的盆子。
宫人们一下子低下头去,不敢看不敢言。
“宋落潭!”江余庆难得这般生气,第一次直呼他名字,捂住后颈瞪着眼看他,“你是不是无聊!”
联想起昨晚的话,他怎会不知道宋落潭的想法。
何况,宋落潭动作快,力道自然没把控住,下嘴可疼了。
宋落潭却是笑了笑,依旧是从前那般翩翩公子的模样,温和道:“是,清池可无聊了。”
江余庆更气了。
看出他怒气,宋落潭竟是继续道:“这深宫无事,我也回不了宋府,不曾有公务,确实挺无聊了。”
这话里,似是抱怨,实则满满都是暗中威胁。
江余庆到底是没话说了。
宋落潭这人,如今拿准了他心思,竟是比起之前还要难对付。想要什么是拦不住的,只有由着他。
江余庆压下满腹怒气,让宫人换件衣裳。
正巧外头雪下大了些,他便披了毛裘,脖子上一圈软毛,正好更能盖住宋落潭胡闹的痕迹。
城墙上风大,江余庆拢着领子,等了会儿,终于见到茫茫风雪里有人驾马而来。
他在满眼风雪里笑了,吩咐道:“下去吧,迎人了。”
迎接的时候不过走个过场,封赏完到了宫里头,日子已经过了大半了。
路长云依旧戴着那银面具,等到其他人都散了,他才走向江余庆,说:“我回来了。”
江余庆点点头,笑着道:“好。”
只是这一个字罢了,他不准备多说什么。
那日心思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路长云说等他回来那样的话,因而到了如今,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的。
路长云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他。
“江余庆,你没有别的话吗?”他在他耳边问。
江余庆愣了愣,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他不习惯拥抱,下意识想推开,但是他的力气对于路长云而言微不足道。
路长云抱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真是比阿庆还要狠心。”
江余庆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于这几人,唯有面对风无邪和路长云时他才觉得词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一个是相处不来,一个是不理解。
无从出言。
顿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到路长云伸手碰了碰他后颈那处。
“清池可以?”路长云问。
这话很短,但是江余庆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见着庭外有人撑着伞站着。
那是宋落潭。
那人青衣华服,一身清贵风华,撑着伞在风雪里,对他遥遥一笑。
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余庆本是想将错就错的,但见着那人笑,他便回道:“不可以。”
路长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信你。”
他还是抱着他。
江余庆过了会儿才发觉,路长云刚刚的心跳竟是快了好几拍的。
如此紧张吗?
因为曾经的小傻子不再依恋你,而是依恋着宋落潭?
他很想这般问,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庭外已经无人,只有飞雪翩翩。
江余庆忽而觉得,他还没有理解,到底是如何复杂的情感,能让一人宁与天下为敌,也宁可伴着嫉妒与满心意难平。
也不理解,到底是如何想法,这些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才会聚在一起。
亦敌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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