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当年倒霉的是一大堆人,最后还是宋落潭为他们挡了刀,一直到现在。所以所有人都承着宋落潭的情,但这都是在江余庆是个傻子的前提上。
时间过得太久,他们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栽在了什么上头。
宋落潭见秦参商明白过来,便不多言,只道:“话也说完了,我该去看看陛下了。”
秦参商点了点头,还有些若有所思。
宋落潭起身,问了宫人江余庆的行踪,然后跟随着宫人过去。
江余庆回了寝宫,已经躺下休息了。
他本来就是想去看看,到了里头发觉人是真的睡下了,床上放着帘子,隐隐约约可以见到少年侧身睡着,一只手伸出了床外头,手心朝上,露出有着青色血脉的腕。
宋落潭看了那手腕一眼,伸手去掀了床帘,看了他好一会儿。
小皇帝从前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有时候不太乖,睡觉的时候特别喜欢四肢摊开,像只猫儿伸着懒腰。但如今不傻了,睡得倒是乖巧了许多,好好地侧着身,那双眼闭上之后还是他熟悉的面容,俊秀眉眼中带着青涩,还像是个孩子。
若是一辈子是个孩子样,今后也留不住。
他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手将他放在床外头的手挪进去,用被子盖好。
这番动作把江余庆惊醒了。
他本就没沉睡过去,只是半梦半醒的,知道有人来了,又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不太想醒,便没有管,但这一动让他心头一惊,一下子便睁开了眼。刚刚睁眼,映入眼中的便是那人精致眉眼,眉目含笑,温柔中藏着疏离,那容色让人觉得晃眼,让他也忍不住眨了眨眼。
江余庆眨眼的动作配着眼中神色,迷迷蒙蒙的,却是很真实,隐隐约约让宋落潭窥见些嫌弃的神色来。
他不由笑意深了些,松了手躬身行礼,道:“打扰陛下了,微臣失礼。”
江余庆淡淡一笑,反问他:“卿也知失礼?”
“自然。”宋落潭应声,顿了顿,却是道:“陛下可要微臣陪着?”
江余庆愣了一下。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记忆里小傻子强行抱着宋落潭的黑历史来。
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想过要抱着一个男人,就算那男人很好看。女人他倒是抱过,那些美人虽喜欢耍小心机,但都是温温柔柔的,都是他喜欢的类型。而当年的小傻子不仅抱着个大男人,还强行让人和他同枕而眠。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没脸见人。
“不,不用。”他微微侧头,想了想又干脆翻了个身,窝进满床柔软的被褥中,闷声道:“朕乏了,卿自行退下吧。”
他昨日被探视的人一遍遍惊醒,那些人似乎不是来看君主般,动作间不见得半分尊重小心,让他半夜都不得眠,自然要今日补眠。
宋落潭却见着那人耳尖红了,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从前的小傻子从来不害羞,胆子却小,吓一下便抖一抖,有时候甚至喜欢大哭大闹,他就只好一直哄着,想尽办法顺着,当是带着个小孩子。这江余庆不傻了,不哭不闹,乖得多,也不粘人,还会害羞了,倒真是稀奇。
“那臣便退下了。”他想着这人应该也是真想休息,便行礼退下。
江余庆听着脚步远去,慢慢地放松下来,沉入梦乡里。
梦里他见了冰雪里的梅林,有人握着他的手,脚下将雪踩得吱吱地响,又去帮他拢好外面的斗篷。
“皇弟真可爱。”那人这样取笑他。
他模模糊糊觉得自己穿的像是个团子,脖子上一圈狐狸毛,听到这话便想笑,下意识说了句莫名熟悉的话:“哪有说帝王可爱的。”
说完这句他隐隐想起自己是在梦里,那这人是谁呢?
想了好一会儿,他在梦里沉沉浮浮的,不知道过了过久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然后醒了。
醒来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迷瞪瞪地,却看见房里多了好多人。
确实是好多,他一眼扫过去竟然数不清。
熟悉的是宋落潭和秦参商。
他一醒众人便发觉了,都看了过来。
宋落潭靠过来,问他:“陛下起么?”
“嗯。”他点了点头。
宋落潭便招手让宫人过来,这些人也不回避,等着他穿衣洗漱。
待他梳洗好了坐下,已经过了至少一刻钟了。
这一刻钟里他算是数清楚了,这屋里站了七个人。
问题是,这些人大都是美人,另外,都是男子。
他觉得苗头不太对。
“陛下如今既然不傻了,便该认些人了。”宋落潭先开口。
江余庆安静地打量这几人,点了点头。
几人却并不开口介绍自己。
秦参商倒是笑得风流多情的模样,桃花眼中神采流转,却像是看好戏一般。
江余庆见他们不说话,便笑了笑,道:“诸位不说话,怎么让朕认人?”
“反正以后要见面,自然会认得的。”有人用着散漫的调子说话。
江余庆看了一眼,只见那人生得宛若谪仙,眉间一点朱砂,却是微微低垂眉眼,一脸漫不经心的神色。
宋落潭不反驳,点了点头,只是笑着对他轻轻巧巧地说:“是,所以今日是让陛下见见人,反正大家都是侍君,今后有时间见的。”
江余庆点了点头,却不明白有什么好见的,只道:“朕记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个戴面具的男子看了他一眼。
宋落潭倒是没料到他这般平静,不由笑了笑,道:“那便如此,不打扰陛下了。”
似乎真的就是给他看一眼,他说完便带着人出去。
出去了秦参商才开口:“澄清一下,我是被家里人逼的。”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然后拖着我们下水了。”宋落潭看着他,“要是我同你这般办事,你们就没那般轻松了。”
其他人也看着秦参商。
“好吧,我错了,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他耸了耸肩,笑道,“不过是想知道那小皇帝的反应罢了,结果没看到好戏。”
“有什么好戏看的。”有人嘲讽地笑了笑,“你还想看那小皇帝扑上来拉着你往床上走?”
这话说得难听,秦参商眼角一抽,忍不住道:“风无邪!别忘了你用着谁给的钱。”
风无邪不看他,只是冷冷一笑。
“够了。”宋落潭皱了皱眉,摆摆手让他们走,“看过了也好,现在都回去吧,早做准备。”
“什么准备?”戴面具的人问了一句。
宋落潭看着他,轻轻道:“侍君的准备。”
风无邪表情都扭曲了,其他人扭过了脸,一言不发散了。
“啧,还是你厉害。”秦参商忍不住咂嘴,“一句话吓死所有人,这玩笑开得可怕。”
宋落潭笑了笑,眼神微暗。
谁说他是开玩笑呢?他看那人可不会放任这阳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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