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那么没用。救不了你的母亲,养不起你的弟弟,撑不起这个家,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以这种样子死去,恐怕也见不到你母亲了吧……哈哈。”
他的语气带着内疚,十分柔和,提及妻子的时候闪过悲痛,然后在后一句话的时候变得无比坚定。
“海音,实在忘不了的话就恨我……永远不要原谅你的父亲。”
太阳彻底落到海面之下,而鱼住芥舟也一齐消失了。
与母亲、弟弟死去的时候不一样,他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连灰烬也都被涨潮的海水带回了大海,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近十年间,鱼住海音执着于要杀死父亲。然而当她真的与父亲相遇,看到了父亲充满人性的一面后,她又舍不得父亲被杀死。
……毕竟,这可是最爱她的父亲啊。
遇到事情总是退怯,但想想家里的妻女之后又会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害怕,努力地为她们谋求更好的生活。
那么胆小的人,天天都到海里冒险捉鱼。
变成鬼之后还记得她,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她打算。
其他人都可以,只有鱼住海音自己不能够,也没有资格对鱼住芥舟刀剑相向……即使他的确吃了弟弟,可实质上没有做任何伤到海音的事情。
进食的欲望在刚转变成鬼的时候最难控制,也许……也许当时她不是被吓得跑掉,而是上前抱住父亲,说不定父亲马上就能清醒过来。
但假设得再多也没用,现实就是她鱼住海音被恐惧所支配,甚至逃到了平时极其不愿意去的海边。真是太讽刺了,那一刻对父亲的害怕竟然简简单单地就压过了对海的惧意。
鱼住芥舟认为自己不是好父亲,鱼住海音也同样认为她不是好女儿。
夕阳最后的余晖将鱼住海音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仇恨及执念都燃烧殆尽,一丝不剩。
她忽然很茫然。
“我也只是……想要你活着而已……”
即使瘫痪在床、无法控制排泄也没关系,不管有多累多脏都没关系,只要父亲还活着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其实变成鬼也……可以。那么胆小的一个人,成了鬼之后肯定也大胆不到哪里去。
只要她稍微……稍微吓唬吓唬他,一定能知道鬼杀队的厉害,然后低调地苟且偷生——满是仇恨的少女心中,未尝没有那么一块角落是这么想的。
被留下的鱼住海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对鬼留手的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当鬼杀队的剑士。
父亲让她好好活下去,可是鱼住海音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算是‘好好活着’,她所有的幸福都破灭了,彻底地。
“自杀了呢。”
“谁!”
还抑制不住哭腔的鱼住海音瞬时后退几步,下意识地抽出挂在腰间的日轮刀……抽了个空。她想起她的刀被父亲插在树荫底下,于是一边打量来者一边悄悄地寻找日轮刀的位置。
“你是……白乃呼!”
白皙的面孔,青色的眼珠,可不就是当初骗她是鬼杀队剑士的白乃呼。与此同时,她发现日轮刀……好像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被海水冲走了吗。」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太阳已经落下,武器又不知所踪,鱼住海音完全拿白乃呼没办法。
“鱼住芥舟……原来叫鱼住芥舟吗?的确比黑野弧这种名字好听多了……”然而白乃呼却仿佛根本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一样,只是盯着鱼住芥舟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同伴,或许……也只有我是这么认为的吧。不管是同行也好还是其他事情也好,都是我强迫的,你只是顺势而为,不敢反抗罢了……”
白色皮肤,身上带伤的小女孩浑身都湿着,衣摆还在往下滴水。
她仿佛陷入了魔怔,根本不理睬外界的事物。
犹记得要活下去的鱼住海音极其小心地退出村落废墟,竭尽全力不去‘唤醒’沉浸在自己世界当中的鬼。
“呜!”
就在要潜入树林边缘时,那小孩模样的鬼宛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迅速地转身朝她袭来。鱼住海音顿时拔腿狂退,但她此刻不在全盛状态,根本没法甩开以速度见著的白乃呼。
一把刀直直插入她的腹部,用力之大直接将鱼住海音钉在地上。
俯面倒地的姿势让她无法用手将刀拔出,动作也被限制得很死。
鲜血没一会儿就染红了黑色的制服。
鱼住海音咳出一口血,试着移动身体,但却让伤口变得更大了。
鬼不紧不慢地走到少女剑士的身边,她的靠近使后者感到一股精神上的寒意。
“他让我去找别的鬼当同伴,然后自己跑来找你叙旧……最后再像是完成了所有愿望似的自杀,安排得真好。”白乃呼蹲在鱼住海音的脑袋边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后者的头发,“该怎么说呢、该怎么说呢……这种,想要把世界上的人全都杀光再填到海里的心情。”
小女孩的面庞上尚有未干的泪,密密麻麻的血丝使她的眼睛一片血红。
比起鬼,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疯子。
“其实,在他的面前把你杀了更能起到报复的作用。”白乃呼柔声说着十分可怖的话,平静之中带着癫狂,理性之中又有痴态,“但是我还是舍不得看到他失望、绝望的表情,因为我知道眼看着重视的人死去是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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