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跟开了闸一样，这算是今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了。
郭晗羽站在学校大门口，躲在屋檐底下给宫兆鑫发短信。然后他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张前打着伞，手里又拎着两把伞，朝他走了过来。
“天爷，真的是要了命了。”郭晗羽叹了一口气。
“伞这东西应该在包里备着。最近雨季。”张前说，把刚从商店买的伞递给郭晗羽。
郭晗羽撑起伞走出屋檐：“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去给兆鑫送一把，然后咱俩一起去。”
张前要去林既明妈妈的墓地。
郭晗羽本来觉得他不该掺和，但是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就林既明那个状态，还有在他的角度，张前现在也是挺谜的......指不定是刺激着了。他准备去默默躲着，万一有需要呢。再说，墓地那么大，张前得找到猴年，基于这一点，他就肯定得跟张前一起去。
郭晗羽送伞送得很快，回来的时候还是小跑，裤脚被溅起的泥水弄脏了。
张前看了一眼：“走吧。”
两人打了一个车。
林既明妈妈的墓地比较偏远，在郊区位置。下着大雨本来就没司机愿意接这么远的单子。郭晗羽财大气粗提了价，好说歹说才打到了车。
张前在车上很安静，他侧着脸，眼光看着窗外。大雨瓢泼而下把车窗砸得噼里啪啦响，空气里能闻到潮湿的味道。
郭晗羽默默叹了口气。他觉得张前这会儿肯定反应过来了，在无限悲伤呢。
其实完全没有，郭晗羽会错了意，张前现在脑子里就一句话：“这么大的雨，林既明不打伞的话肯定要淋生病的。”
大概四十多分钟，他们到了。
墓地周围很静。加上大雨的映衬，面前的铁门显得格外得冰冷暗淡。
张前深吸一口气，下车撑开伞跟司机道了谢。然后，他站在门口好久没动。
直到郭晗羽没忍住戳了他一下：“那个，张前？”
“走吧。”张前说。
“就当年下葬的时候我来过一次。我尽量回忆一下是在哪个位置。”郭晗羽挠头，“说实话这墓地真的挺......大......”
郭晗羽闭了嘴。
张前现在的表情莫名让他有点害怕。
可能是天色黯沉的原因，张前原本就白皙的脸被凸显得煞白。他的唇紧紧崩成一条线，眉头微微皱着，一双眼睛里更是藏了太多的东西在。
郭晗羽形容不出来。这不像是一个十九岁少年的眼睛。里面的情绪好像百转千回，最终却殊途同归，都结给了疼痛。
张前每走一步都在想。林既明这几年的这一天，都是怎么过的。他想不出来。刚想一个头儿，心肝肺就都要活不下去了。
“算一算，阿姨走了也五年了。”郭晗羽叹息，“其实你......”他突然不说话了。
郭晗羽使劲儿扯了一下张前的胳膊。
张前抬头看了一眼，是林既明。
个王八蛋果然没打伞。
雨相比之前稍微小了一些，但也没小到哪去。只是从劈头盖脸地砸变成了稀哩哗啦地打。
林既明站得挺远，全身湿透，衣服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匀称的身形轮廓。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细碎的刘海紧紧贴着额头，林既明的眼睛牢牢盯着一个方向。
张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下了然那块墓碑后肯定就是了。
“卧槽，这个神经病。”郭晗羽骂骂咧咧，他想走过去，却被张前一把拽了回来。
“干嘛？”郭晗羽不解，“那傻/逼没带伞，都淋成什么样了？”
郭晗羽瞪着张前：“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啊？还不赶紧去挡风遮雨！”
“你觉得林既明会愿意我们跟着他来吗？”张前突然说。声音在周围潮湿的空气里下沉。
郭晗羽瞬间哑口无言。就他明哥的性子，那自然是不愿意的，知道了估计要打人。
“那也不能这么浇着啊！”郭晗羽啧了一声。
“他想淋，就让他淋吧。”张前轻声说。
“卧槽，你......”郭晗羽哑声。他看见张前握着伞柄的手背上，青色血管都爆出来了。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儿？可怜了那塑料伞柄，真怕就那么被张前给掐折了。
忍成这样？
一个要分手，一个又这样子。他实在是看不懂这两个人了。
郭晗羽叹了口气：“这么淋雨会感冒的。”
“还有我。”张前说，“我在他身后撑着伞看着呢。我会照顾好他。”
“不是。”郭晗羽觉得自己要炸，“你什么逻辑？他淋雨，你看着？然后病了你去照顾？脑残吗？”
张前抿了抿唇：“林既明的情绪需要宣泄。他性子倔又敏感，不会喜欢别人插一脚的。就让他折腾吧。”
林既明跟他说的所谓的分开，也就是不想让他干涉的意思。
张前话说的特别简单，意思也再明显不过：让林既明随便折腾，折腾出什么他都负责照顾。
但郭晗羽很容易就能从张前的语气里听出来，张前是不愿意的，他在忍，他不舍得，他难受。
郭晗羽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两人看见林既明挪着步子朝连桦的墓碑走过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在离墓碑大概不到五十米的时候，林既明突然一个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郭晗羽：“......”
张前没说话，直到林既明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张前才慢慢走到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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