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前说完，给林既明处理好伤口，起身就进了卫生间，一眼都没再看林既明。他不敢看。
张前躲在卫生间，对，就是躲。他掏出手机，给王医生发短信。他的头靠着墙站着，短信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王医生就打进来了个电话。
张前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卫生间的门，接通了。
“张前？你现在方便说话吗？”王医生的声音传过来。
张前没说话。
“那方便听吗？”王医生又问，“不方便听的话就直接挂掉。”
张前没挂。
隔了两秒，王医生温柔平稳的声音传过来：“张前，你先跟着我的节奏，做深呼吸。”
王医生：“呼，吸，呼......”
张前：“......”
他默默跟着王医生的节奏做了几个深呼吸。
听着张前渐渐趋于规律的呼吸声，王医生这才说：“冷静下来了？”
张前：“......”
王医生的声音柔和：“还想指望你能做引导，缓和一下林既明的情绪，怎么你自己倒是先崩不住了？”
张前：“......”
王医生这个电话没有持续几分钟。她只是安抚了张前的情绪，又交代了张前几句，让他不要刺激林既明，并没再多说。
张前的心态稳了下来，他这才洗了把脸走出了卫生间。
林既明就坐在沙发上，还是他进卫生间之前的位置，连姿势好像都没动一下。
林既明低着头，眼神不知道在盯哪儿。张前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发现林既明的肩头不受控制在微微颤抖。
张前一下子就心软了，心疼得要命：“林......”可话还没完全出口他就愣了。
林既明突然抬起头看他，眼底一片红，竟还能看出点儿水光。他的呼吸乱成一团。
张前吓了一跳，赶紧弯下腰，轻声问：“怎么了？”
林既明哽着声音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拼命瞪着眼睛，但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在眼泪不受控制要掉下来的时候，他才强迫自己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来。
林既明：“张前，你好凶。”
林既明的声音无比的克制，压抑，却又好像翻滚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可语气却丝毫不弱，反倒僵硬且强势。听得张前鼻子一酸，眼睛一下就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张前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对林既明的这声抱怨做什么反应，只能一直道歉。
“对不起。”
数不清张前说到了第几个对不起，林既明突然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他狠狠推了张前几下，把张前按在了床上。
张前被这么砸在床上，眼前顿时一片金花银花炸开，林既明下一秒直接跨上张前的腰，低头就是一个毫不讲理的吻。说是吻，不如说是发了疯一般的撕咬。
张前的嘴唇麻得没有知觉，他只知道舌尖尝到的苦涩和腥咸。
苦的，特别苦。
张前这才真正清醒地意识到，林既明哭了。
林既明的手撑在张前耳边，他撑起上身，咬着牙瞪张前，没再说话。
林既明眼中的泪水成滴砸下来，砸在张前脸上。其中一滴正好砸进了张前的眼睛里，张前不受控制眨了下眼睛，林既明的眼泪就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缓缓流进了张前的耳廓里。
隐忍了许久的苦水，终于借过心中那最喜欢的眼睛，流了出来。
张前静静看着这个用眼泪打湿了自己眼眶的人，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砍裂了，他该怎么办？
张前一直觉得林既明比他想的更坚强，更有韧劲儿，林既明从来就没有脆过。林既明柔软的心，坚韧的性格，总会一次又一次打动他，震撼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林既明，因为自己凶了他一次，彻底撕开了情绪的口子。林既明倾泻而下的痛苦张前根本接不住，就像波涛汹涌的深渊，将他吞没，把他淹死。
林既明的胳膊突然卸了劲儿，他趴在张前身上：“张前，我害怕。”
这轻轻的，带着抽噎的一句话。却足以击垮张前的全部。
林既明害怕。
他害怕争吵不休的父母，害怕破碎的家，害怕连桦的死，害怕这背后的真相。他害怕林远征的意外，害怕所有胶着的状态，他害怕张前凶他。
他害怕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宣泄过。他憋着，他压着，他逃避着，他用一副坚强的外壳做掩盖，用世界上最好看的笑脸去熬过时间，他露出小虎牙，演了一套毫不在乎，亲手埋没了自己的光芒，游手好闲地做了一个混账东西。
直到现在。
张前沉默着，甚至动都没动，他也没有抱住林既明，只是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
林既明哭得很压抑。甚至连声音都几乎听不见。但张前能感受到，他在咆哮，他在嘶吼。
张前没办法小看这样的林既明。他不需要安慰和拥抱，他不过是在宣泄，仅此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林既明从张前身上翻下来，躺到张前身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大脑会放空。”林既明的声音响起，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我妈，还有刚才。”林既明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是特别难受。难受到想死。”
林既明的语气还算平稳，大概是情绪过了劲儿。
“我身上的纹身你还记得吗？一对翅膀。其实是两个倒着写的L。我妈姓连，是连和林的开头字母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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