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化在水里,透过玻璃杯子能看见略微的粘稠,阳光照进去好像能被吸纳住一样,游在温水中,融成柔和的蜜光。
“妈,这些不可抗又不能改变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挂在心上呢?你不累吗?”张前端起水杯朝汪云走过去,“再说,我什么时候抱怨过什么吗?我们今天不如就把话说开了吧,你不用耿耿于怀这些,我真的不怨你。你也不要再用愧疚的眼光看我,因为我们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要过。”
汪云从头到脚突然就唰得一下,好像血液逆流一样,先是热流涌遍全身,紧接着就觉得周身发冷,胳膊上激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想起张前打汪立诚时候说的那句话:“我妈,我从来都没舍得抱怨一句。”
这话跟暖钉子一样,打下来,扎在心里,温柔又残忍。
她到底都对自己的孩子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来。
“要说欠我。”张前把蜂蜜水递到汪云眼前,“你知道你欠我什么吗?”
汪云想接蜂蜜水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她的呼吸放轻,看进张前的眼睛里。张前这会儿的眼神是她一直想见到又害怕见到的。
抱怨。
埋怨。
是一个孩子对母亲最不友善,最苛责的那种眼神。
张前沉声说:“你欠我一个健健康康的妈妈,我需要你接下来的几十年都是健康漂亮的。这才是你欠我,又该还上的。”
张前把杯子塞到汪云手里:“水温正好,等会儿凉了。”
他垂下眼睛扫了一眼,没客气,直接顺走了汪云身侧的半盒烟跟打火机:“不卸妆对皮肤不好,去洗个脸喝点粥再睡会儿吧,粥我进门的时候插上了,估计不一会儿就能好,趁热喝。”
张前说完也没看汪云,直接走出了汪云的屋子,路过门口垃圾桶的时候,他用力捏了下手里的烟盒,将它连着打火机一起扔了进去。张前开门,出去,最后轻轻带上了门。
汪云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了蜂蜜水,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抬起胳膊掀开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了进去。
张前从汪云的屋里出来就直接出了家门,他多少还是有些需要缓缓。吹吹风正面接触一下阳光有利于平静内心。
张前看见他家楼下停着一辆纯黑色的路虎。这车以前没在附近见过,他回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张前猜测,这该是徐漠阳的车。
关于徐漠阳和汪云的关系,张前自然也不是傻子。
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那么好,若不是钟情,也说不出什么旁的理由了。但一个有事业有能力又有钱的男人......张前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汪云是怎么想的,这事儿他更不好开口问。说真的他还是挺在意的,毕竟这种事儿换了谁都不能不在意。
裤兜里的手机贴着大腿一通狂震,张前掏出来看了眼,是林既明的电话。
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小弧度:“喂。”
林既明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怎么样啊?我电话打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其实我也觉得不该打......”
“但就是不放心是不是?”张前声音里带着笑。
林既明结结实实叹了口气,“你要是在忙就先挂了,我......”
“没事儿,都说完了。”张前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儿。他看着小石子儿滚到了徐漠阳的车轮底下。
“那没什么事儿吧?”林既明问。
“没什么。”张前又用脚把石子儿挪出来,踢到了对面的树根底下,“但是我得去看看我舅舅。”
“你......”林既明自然是知道张前肯定不能再跟他舅舅打起来,“那你......”
“嗯?”张前笑了,“要不你陪我去吧。”
“啊?”林既明应该是在电话那头愣了愣,“我陪你去?这好吗?”
“怎么不好了。”张前说,“又没让你进去看他,你就陪我去趟医院,然后在外面等我会儿,行吗?”
林既明有几秒钟没说话,然后才应道:“成,什么时候?”
“中午吧,先去吃个饭?”张前问他,“你有时间吗?”
“有。”林既明马上说,“那中午十一点半学校门口见吧。”
“好。”张前挂了电话。
张前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会儿被自己前脚踢到树根下面的小石子儿,直到看得眼睛有点儿酸了,才又重新打开了手机解锁。
他从电话簿里翻出了大姑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没响几声就通了。
张前先问道:“大姑,干嘛呢?在种子店吗?店里忙吗?”
“哎呦这孩子。一口气儿问这么多。”大姑乐了,“在店里,不忙,快午休了。”
“我一口气儿问这么多不也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么。”张前也笑了,“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我哥呢?”
“啧,又问这么多。都挺好的。你哥最近在跟村头的老周学修电瓶呢,说是要学门手艺好生活。”能听得出大姑话里欣喜的味道。
张前能体会到大姑的心情。李建要是真的能开窍,还的的确确是个大好事儿。
“你呢?学校跟得上吗?你妈怎么样?”大姑问他,“好久都没打电话了呢。”
“都挺好的。”张前说,“我之前还考了班级第一呢,我你还不放心么。”
大姑一听果然很开心:“那是,我们前进最优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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