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拿着一小瓶药水，有很明显的酒精味道，右手捏着一支小毛刷，放进瓶子里蘸上些药，然后小心地涂在伤口上。
他动作很轻，涂的时候会时不时地瞄一眼游今，像是很怕将他惊醒一样。
酒精药水抹在错杂的伤口上，蜇得游今有点疼，他的手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陶贝就猛地直起身子来，背过手去将药水藏在身后，满脸惊慌地观察着游今。
游今依旧装睡，实则眯着眼睛反向观察着陶贝。
陶贝见他没醒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凑了过来，继续给他抹药，这次要更加轻柔、更加小心。
额前的黑发在眼前挡了几道黑色的虚影，游今在这虚影中看过去，看见陶贝因为紧张而蹙起的眉，看见他认真到傻气的眼睛，他浓密的、长长的睫毛，他秀气的鼻尖，还有他紧紧抿着的浅色嘴唇。
受伤的手似乎已经失去了痛觉，游今全身的感知能力此时都集中到了眼睛和心脏，一半用来让他看陶贝，一半用来让他心跳加速。
他以为，陶贝会把他视作张瑜那种人，然后害怕他、躲避他。
他又想到昨夜陶贝在家门口等他，想到陶贝那两句被他打断的话。蓦地就有很浓重的愧疚冲上心头，他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对不起陶贝。
发丝被陶贝吹动，搔到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竟然不再敢睁开。
手上的清凉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后才停止，但他直到下课后才睡眼惺忪地“醒来”。醒来时，陶贝忍不住看了看他，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他的手上飘。
游今状似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双手，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的手上还是有很浓的酒精味，而且仍然有一点点轻微的刺痛。
他知道，有些事陶贝只想默默地做，并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他就配合着陶贝，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
他瞥了一眼陶贝，陶贝很明显地在躲他的眼神。当然了，游今知道这是为什么。
“昨天晚上，很抱歉。”他说。
陶贝先是一愣，然后很惊诧地转过头来：“唔？”
“我态度不好，抱歉。”
“没有的。”陶贝反应了会儿后，低下了头。“是我不好，我害你被打了。”
“……不关你的事。”
陶贝摇摇头：“是我不听话。”
“和你……”游今还没说完，他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将他的话打断，陶贝也转过了身去，给了他接电话的空间。
游今扫了一眼屏幕，是方云灵。
方云灵的电话他还是要接的，可陶贝这样子他又实在看着难受。摸了摸口袋后，他掏出一颗陶贝曾经送给他的奶糖，塞到了陶贝的手里。
“和你没关系的。”他将那句话说完，然后拿着手机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人不多，他靠在对面的墙上，正好能从前门看到陶贝。
“喂，灵哥。”
陶贝正看着那颗糖发愣。
“晚上？晚上十点下课。”
陶贝又把头扎下去了。
“晚上来送？可这么晚你怎么回去？”
陶贝在干什么？
“好，那明晚联系。”
游今匆匆挂了电话，快步向前走去。然而就在他刚刚到前门的时候，他看到陶贝动了一下，是肩膀在耸动。接着，他那一直保持不动的胳膊抬起来了，小臂在脸上蹭了蹭，又很快垂了下去。
可是他脸上好像有什么擦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手臂刚刚垂下去，就又得抬起来继续擦，如此来来回回地，最后他直接就趴在了桌子上，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游今走不动了，他停在了门口。
进进出出的人擦过他的肩膀，而他浑然不觉，他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陶贝隐忍地哭，没有力气再往里面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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