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皱眉，敲了敲陶贝的桌子，将程作为的视线引了过来。
“你知道有人要他的钱？”
见死不救到底不是件好事，程作为抬了抬下巴，给自己加了点自欺欺人的底气。“知道又怎么样？很多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是他自己不反抗，别人有什么办法？”
比起说服游今，这话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他以这种姿态说出这种话，激得游今起了一股邪火，虽说并没有多么生气，但这种情绪波动对他来说已经大到无法忽视。他一双眼睛突然变得狠戾，直直地盯着程作为。在程作为虚张声势的眼神下，他慢慢挺直了身子，消失在了陶贝两眼的余光里。
陶贝第一次见到这样气场强大的游今，顿时混身紧绷起来。他不想让游今和程作为这两个人因为他而起什么冲突，或许是这种想法给了他勇气，他竟然敢转头对上游今的眼睛，用眼神传达出了他的恳求。
“你……”游今刚说了一个字就见陶贝可怜兮兮地看他，纵然他有多么狠的话要放出口，此时也还是闭上了嘴。到底不是他自己的事，他没必要。
程作为的双肩放松了些，速度很快地眨了几下眼，说不准还悄悄长舒了一口气。在和游今的对抗中他已经宣告胜利，但他似乎并不满足。
冷笑一声后，他说：“我也不想和校园暴力的施暴者说话。”
听见这话后，陶贝差点直接扑到游今身上，生怕他气急了一拳打过去。但还好，程作为说完之后便匆匆离开，将逃跑的姿态遮掩得恰到好处，把自己伪装得好似一个凯旋的将军。游今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气急败坏，相反，他看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落魄，像是被将军的利剑戳中了痛处。
陶贝也暂时顾不上自己的事了，凑过去有些笨拙地抚慰游今。“你不用的……你不是他说的那样的。”
是与不是只有游今知道。游今没有回复他，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对陶贝说：“今晚你跟我走。”
“呃？做、做什么？”
“把钱要回来。”
当夜，冷风灌进外套，掀起两人的刘海，月光也躲在云层后面不肯出来。要说“月黑风高”确实是一点也不夸张。
游今领着陶贝在学校门口等着张瑜，陶贝紧张得要命，脑子里乱哄哄的。如果游今和张瑜打起来，那应该是游今会赢，但如果张瑜出什么损招的话，他一定要想办法护着游今。
他正胡思乱想着，却见不远处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即使是在路灯不那么明亮的时候，即使是一片漆黑里，他甚至都能通过味道嗅出张瑜的影子。那是一种混合了铁锈、鲜血、眼泪、精/液的味道，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着急地拽了拽游今的校服衣角，被后者一把拦到了身后。
“喂。”等张瑜走近后，游今叫住了他。这个时间点出来的人不算多，但也还是有一些。那些学生同样听见了游今的声音，再一看对面是张瑜便晓得了这是要做什么。但他们全部都没有反应，自顾自地离开，好像已经对这种场景习惯了。
张瑜听见声音，又看见了陶贝，将书包换了右肩挎着，紧紧攥着书包带子。
“怎么？”
“把钱还给他。”
张瑜嗤笑一声，刻意地歪头冲陶贝说：“英雄救美啊？这是又傍上一个？”
游今没有回头看陶贝，但他知道陶贝现在一定难过地要哭。可他想错了，陶贝没什么感觉，类似的话张瑜已经说过无数次，他实在是已经麻木了。
游今又往前迈了一步，将陶贝挡得严严实实，陶贝目力所及视野里全部都是游今宽厚的背脊。
“你要我再说一遍么？”
张瑜还是有些忌惮游今，游今刚转过来的时候他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初中就把人打到手臂骨折、脚筋断裂、脑震荡什么的。虽说不知是真是假，但人们一遍遍地讨论，还是给这些小道消息披上了一层真实的颜色。
他往后退了半步，略微抬头看着游今。“花了。”
他退半步，游今就往前逼半步。“有小孩在，我不打你。明天中午下课，你拿了他多少钱，就还回来多少钱。”
张瑜梗着脖子不说话。陶贝觉得很奇怪，以张瑜的脾性，就算面对的是游今他也不会是这样忍气吞声的。上次在卫生间也是这样，难道他会能忍受自己两次都被游今压过去吗？
可事实就是如此，张瑜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得离开了。
“走吧。”等张瑜走远后，游今才回过身来。
很自然地，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穿过那条经年不变的石子小路，又到了那个经年不变的巷口。
“今天，谢谢你。”说错了，应该把“今天”换成“一直以来”的。
“顺手而已。”游今这话的作用和程作为说的那句有点相似，也是在说服自己。
“我走了。”
“等等……”陶贝叫住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不是小孩……”
“小孩”？哦对，刚刚是说了这个词。游今有些想笑，他问陶贝：“你多大？”
“十七了。”语气像是在说“我都十七了！马上就要成年了！”
游今被他逗笑了。
“我十九。”言外之意：“我已经成年了。”
陶贝没想到他比自己大两岁还在上高二，不免有些吃惊，他想问却又不敢问，生怕游今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原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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