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吵，视线很满。两人挤在一张不大的椅子上，竟也觉得享得了拥挤的热闹。
在王菲出现的那一刻，何慕有些激动，他安静听完那首《传奇》，附在柏思齐耳边悄声，“我特别喜欢她。”
柏思齐觉得这歌唱得别扭，所以只是点点头，“以前似乎大街小巷都在放《红豆》。”
“嗯，那是她巅峰时的作品了。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之后的一首，《给自己的情书》，粤语歌。”
柏思齐对她了解不多，因此只是听何慕打开话匣子，从王菲的歌谈到她的曾用名，再谈到电影，再谈到王家卫。
“……因为我妈妈喜欢她。家里有好多磁带，王菲，小红莓，卡朋特……她周三不用去兼职的时候，会在家里边缝娃娃边听歌。所以那时候我真的好喜欢周三啊，比过周末还要开心。”
“你的母亲，感觉是很温柔的人。”
何慕重重点头，“是呢。她是最好看最温柔的妈妈。”
柏思齐捏着他的手，觉得透过何慕，似乎就能获悉一二分那个过早逝去的女人的模样。
而他自己呢，他身上会残有他母亲的影子吗。
柏思齐觉得这会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
自他记事起，母亲的形象便是一个时常尖叫发疯、将家里摔得狼藉不堪的大肚子女人。有些记忆模糊不清，但母亲掐着他脖子骂道“都怪你，你这个祸害精”的记忆却真实得可怕。
后来妹妹出生，下海经商的父亲也回了家。可是家里的争执不断，俩人动手的事情时有发生，母亲经常将他拉到战场，成为赢得战争的砝码，而他只是像个破布娃娃，被两方扯得零零碎碎。
这些记忆他并不能确认其真实性。因为童年更多的印象，是父母为了因早产而体弱多病的妹妹而通日往返于医院与家之间的匆忙身影。等再懂事一点时，父母已经没再有过争端，连吵架都不再发生。
柏思齐少时常常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家，被脑中那些莫名的记忆吓得大哭。
他以为自己脑子坏掉了。
可是爸爸妈妈本来就不喜欢他，如果知道自己坏了，他们就不会要他了。
而后，在他整个的少年时代，面对的只是父母的无视与轻飘飘的挑剔。
那些挑剔让他拼尽全力，可并不能换来更多的关注。母亲还是不止一次抱怨养两个小孩太累，抱怨二胎罚钱还让父亲丢了工作。
哪怕当初是她坚持要生下妹妹的。
错的只是不让她打掉头胎的父亲一家，以及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柏思齐本人。
可能是柏思齐发呆的时间太长，何慕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于是点开手机相册，给他看拍下的照片，“我妈妈真的很好看。”
是身份证用的蓝底证件照。
瓜子脸，细长眉，五官都不大，在白皙面皮上却都显得精巧可怜。
确实是气质难得的美人，连一寸照都能拍出婉约风情。
柏思齐再看看何慕，觉得他与他母亲是长得有些肖似的。可这份肖似在跨越性别时，并不能保有原来的韵味，也更不适合保有原先的柔美，因此徒残三分寡淡。
可他如今见着何慕，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格外可爱干净。
何慕被盯得有些脸红，“我知道自己不好看。”
柏思齐搂着他亲，声音黏黏糊糊地从唇角逸出，“谁说的，宝宝还小，没长开呢。”舌尖扫过敏感的上颚，引来小孩不安的扭动，柏思齐叼着他的软舌磨了一会，却不期然舔到突兀的一块——是牙龈息肉。
他亲得笑起来，何慕却窘得发恼，两手推拒着要往后挪，又被柏思齐按着后脑深入。柏思齐觉得小小的肉芽也可爱极了，流连良久，最后想着还是给俩人买一对电动牙刷，省的小家伙刷不够时长。
两人断断续续地亲着，直到耳边响起鞭炮声才如梦初醒。何慕猛地坐起，“哎呀守岁要吃饺子的。”说完便趿拉着拖鞋溜到厨房，锅贴什么的也不管了，热水下锅煮开后放上二十个，很快便端了出来。
“十个？”柏思齐诧异。
“不够吗？”何慕还怕柏思齐肚子撑着，现在这些吃不完呢。
“我说你，什么时候吃这么少了。”柏思齐笑。
“过年要十全十美啊。”何慕晃晃脑袋。
柏思齐敲敲他的额头，“祈完福就再吃点吧。肚饱就是第一个全。”
“不是！”何慕尾音上扬，狡黠地笑。
柏思齐看见他眼底闪烁，如窗外烟花，在冷冬绚烂。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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