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思齐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他摸摸何慕的头，柔顺的短发滑如锦缎，是意犹未尽的手感，“挺好笑的。”
何慕一下子又开心起来，头微微低着，决定下次讲笑话要一气呵成，不能追求画蛇添足的互动了。
他们走到酒吧只需要七八分钟，何慕一直唠叨到更衣间内，直到柏思齐脱衣服时才停止。
“怎么不说了？”柏思齐边穿衬衫边问道。
何慕面对着衣柜，很小声地说，“我也要换衣服了。”
“何慕，”柏思齐边扣马甲边走到他身边，斜倚在临近的衣柜，“你知不知道，有种说法是，人的每次呼吸都是不可逆的氧化过程，而像你这么唠叨的，估计会比别人氧化得更快一点。”
何慕的T恤始终没能掀起，他躲避着柏思齐的视线，嘴上却有些不服气的意思，“那春秋战国的谋士说客岂不是都短命？”
“你看商鞅李斯苏秦？”
“那是横祸。”
“可也源自多言。你举的例子太失败了，这里面一堆短命鬼。”
“那你现在说得也多。”何慕开始耍赖了。
“尚在正常人范围内。”柏思齐气定神闲。
何慕脸涨得通红，伸手去推身边的人，“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要换衣服。”
“换呗。”柏思齐在原地不动弹，“知道什么了。”
“……话太多。”
“所以？”
何慕的嘴巴闭紧，薄唇上挤出层层的褶皱，向来苍白的颜色竟然在中央出现一点鲜红，惹人想伸手将那抹血色戳破。“可我又忍不住……”何慕很可怜地说着，放松的嘴唇微颤，也像是受欺负的样子。
柏思齐还想逗他，结果更衣室的门被推开，有其他人进来做上班前的准备。柏思齐也就作罢，出门走到自己的吧台。
除了回家两个星期，何慕其余的时间都在狭小干净的出租屋度过。他本来是要准备计算机二级和英语四级的——学校大一不让考四六级，怕考完大家就不认真上英语课。而眼下，题库和卷子都刷完一套，何慕受了柏思齐的诱惑，开始在PPS上看将近300集的《火影忍者》。
一看就停不下来，柏思齐眼见他黏在电脑前不动弹，自己很快就买了笔记本。这下人手一台，互不耽搁。
这个暑假，宗如知在北城亲临奥运现场，在最期待的田径赛道黯然落泪；而柏思齐在酒吧的电视机前见证林丹2:0战胜李宗伟，祖国的金牌数变为34枚。
何慕就在他的身边，投来小心翼翼的仰望目光。柏思齐明明是觉得好笑的——何慕对他一无所知，却让这肤浅又毫无道理的迷恋愈演愈烈。他在小孩的眼里看见满溢的冲动与勃发的生机，忍不住摧毁的恶意，可真正在做的，却是找回了一点作为被喜欢者的自律。
作文批改的生意接单多了一些，也顺带口语指导。时隔两年，柏思齐在Python中再次敲下代码时，何慕正沉溺于我爱罗与鸣人的战斗。
杂草除尽，停止的火车开始沿着轨道慢吞吞行进，曲柄与连轴发出吱呀的老旧。他还没恢复，可正在启动。
何慕已经够盲目的了，柏思齐想。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没有所谓幡然悔悟的倏然清醒，更无豪情雄心佐以这一番重头再来。他依旧在死水中苟活，见柴瘦四肢拨出涟漪。
或许涟漪就够了，柏思齐想，似乎自己只要试图着站起来，那个一直注视着他的何慕，就不会再显得那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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