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元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需再隐瞒下去了,圆月观音的出处正如你们所说的,是陈家祖辈传下来的,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了它的神秘力量,我一直不懂那是怎么回事,还以为真有玉像的灵力护持,现在听了沈先生一席话才茅塞顿开,所以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确是传家之宝。”
“至于陈涉,他是我以前在乡下药馆做事时,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碍于家庭压力,无法把他母亲娶进门,以至于他们母子早年吃了很多苦,所以我发誓要补偿他,所有最好的都给他,他也很上进,没辜负我的期待,至于雅云,我没想真的牺牲她,但不可否认,如果一定要我选择,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家族的利益,我都会选我的儿子。”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陈世元的腰板挺得很直,作为生意人圆滑通达的气场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精明与冷漠,还有不近人情。
他将庄票双手交给沈玉书。
“有关我们父子的关系还有观音的秘密,也请酌情为我们留一点余地,就当是为我们百年老铺的上百名伙计着想,请完结这个案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陈世元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们收钱闭嘴,陈家的秘密绝对不要散播出去。
沈玉书接过庄票,却没有收下,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陈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想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而已,圆月观音的秘密宣扬出去对药铺没好处,对所有信奉它的人也没好处,你做事有你的立场,我不赞同,但也不会阻扰,只希望你今后将观音的力量用在好的地方。”
沈玉书说完,告辞离开,苏唯却没有跟上,他走去桌前,将庄票拿了起来。
“这笔钱我收下了,不过不是封口费,而是……”他指指鼻烟壶,打量着陈家父子的表情,微笑说:“我做事的酬金。”
这一次沈玉书的步伐踏得很快,苏唯出了陈府,往前追了很久才追上他,将庄票在他面前一亮。
“不要跟钱过不去嘛,这世上最脏的不是钱,是人心。”
“我知道,但还是不舒服,一家人居然可以这样尔虞我诈。”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没有亲人。”
沈玉书转头看去,苏唯耸耸肩。
“我是孤儿,一出生就被遗弃了,唯一的亲人是我师父,也就是带我进偷门的长辈。”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虽然听不出你的语气里有一点抱歉的意思,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在意,不过人生这么长,你能有多大的心每件事都去在意?”
“每件事?”
“不错,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动物界里虎狼通常也会遗弃孩子里体质较弱的那个,就像我的父母遗弃我一样,所以我想陈世元的心态也是这样的,说到归齐,我们也是动物,当然有着属于动物的天性。”
“但人类毕竟是有思维有感情的,如果凡事都首先考虑到最高利益,那跟兽类又有什么区别?”
苏唯惊讶地看沈玉书。
他发现在推理案件时,沈玉书会做出独特缜密的判断,但是在人性方面,他又出奇的天真。
这让他突然对沈玉书产生了好奇心,与墓室秘密无关,而是单纯对沈玉书这个人感到好奇。
他自嘲道:“这就是理论与现实的差距,越是有感情的生物,考虑得也就越多,心态也就越复杂越难以捉摸,甚至做出一些在外人看来得不偿失的事,比如他们大张旗鼓地展示观音,就不怕被人发现那是赝品吗?”
“喔,这一点倒不需要担心,他们没有利用观音来赚钱,相反的,还广播善缘,如果有人提出质疑,只会被说那是出于嫉妒,毕竟有人曾靠着观音这个精神支柱治好了病,说起来在这次的观音诅咒事件中,我们也被利用了。”
“那又怎样呢?被利用,那证明我们有利用价值,一万大洋啊,看看整个上海滩,有谁可以空手套白狼,一笔生意就能净赚一万的?”
“你总是这么乐观吗?”
“不,我只是实事求是。”
苏唯一脸严肃地说完,将刚收到的那张庄票递给沈玉书。
“这是你的那份,合作愉快。”
沈玉书收下了,苏唯又说:“减去我该付你的那一成,你还要倒找我一成,别忘了把这笔钱算给我,我现在去找那个小记者,把余下的胶卷弄回来,这个就算是免费赠送的,不跟你算钱了,再见。”
他冲沈玉书扬扬手,双手揣进对襟马褂的口袋,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头追加。
“喔对了,我说的再见是还会再见的意思。”
不,他希望这个再见是再不相见的意思。
沈玉书收起庄票,看着苏唯走远,这才转身,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辆出租车驶过来,经过他身边时停了下来,车窗打开,沈玉书发现是那位给了他们很大帮助的出租车司机冯珺。
案子破了后,冯珺再没出现,沈玉书见是她,正要道谢,她先开了口。
“沈先生,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天街夜色凉如水。
夏季的夜晚正是纳凉赏月的好时节,案子结了,洛逍遥肩上的担子也卸了下来,约几个朋友看戏去了,晚饭后,谢文芳出门打牌,只有沈玉书留下来,陪洛正坐在屋顶上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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