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地上那个面目全非的物件，似是无法相信这就是他要找的原瞳，那个乖巧听话，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孩儿。
若不是方穹在一旁搀扶着，他大概会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
程厉山缓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走到原瞳跟前，他想伸手摸摸眼前这个脆弱呼吸着的小家伙，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方穹听见眼前这个男人低声呜咽。
医疗队目前只能进行简单的抢救工作，原瞳伤势过重，他们得尽快赶到市区正规医院里。
方穹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医疗队将人小心带出山，直升机就候在山下不远处的麦田里。
程厉山紧紧握着原瞳那只稍完好的手，跟着一起上了飞机，到了医院又要跟着进抢救室。
所幸护士手忙脚乱之际还记得将人拦在门外，程厉山想硬闯，方穹劝他听话一些，不要耽误抢救。这才安静下来乖乖坐在门外等。
深冬时节，程厉山的西裤上沾了满泥，还是湿透着的，身上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衬衫。方穹见他这副模样，走过去坐在旁边“让管家送了些换洗衣服过来，您先去病房休息一下？”
程厉山仍坐在抢救室外的蓝色塑料椅子上，一动不动，过了半晌，他喃喃道：“我不该依他，当初就不该让他去……”
方穹想了想，起身蹲在程厉山面前，轻声劝“您先去收拾干净，不然待会儿原瞳出来瞧见了要不高兴。”
程厉山的大脑选择性接收到了“原瞳”“不高兴”两个词，终于支配着身体给了反应，起身失魂落魄的朝着病房走。
方穹一直候在病房浴室门口，他听见程厉山在里头哭，声音低低的。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可怜，也开始相信他是爱着原瞳的，至少是很害怕很害怕失去的。
程厉山简单收拾完，又坐回抢救室外。
原瞳的病危通知下了一次又一次，程厉山依旧坐在门外，手紧紧攥着，微微发着抖。管家劝他去休息一下，他坚持要等里面那人出来。
原瞳好像做了个梦，却又不像是梦。
他看见母亲坐在老家院子里的香樟树下，围着小时候常见的那条红白格子的围裙，哼着歌在择菜。
他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母亲像是感应到了，抬起头同样看着他，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笑着说：“快去叫你爸爸回来，一会儿咱们该吃饭了。”
“妈妈……”刚开口，他就控制不住哭起来。
母亲还像以前那样抱着他，轻声哄：“我们瞳瞳长大了，不能哭鼻子了。”
他还是哭，像是要把母亲不在的这些年里所受的委屈全部通过眼泪发泄出来。
抢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主刀医师出来宣布手术结果的时候程厉山撑着墙站着，“特重型颅脑损伤，腹腔也有出血点，人目前虽抢救过来了，但是否能够恢复意识要看后续治疗。”医生顿了顿，继续道，“但是程先生，一般情况下脑部严重损伤的病人就算后续病情稳定下来了，也会有脑部功能的后遗症，不容易完全恢复。特别是脑的智力或者是语音功能、肢体功能损伤比较大，有可能会对以后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影响，有的病人可能会瘫痪在床，严重的甚至有可能影响意识的恢复，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目前病人还没读过危险期，程先生还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人现在在哪？”
“一会儿会直接送到监护室，您要是想去看，一会儿我安排人带您进去。”
程厉山稳了稳身形，“现在就过去吧。”
他最后一次见到原瞳是在两人旅行结束后回平西路别墅的时候，他临时有个重要会议因此不得不将人丢在平西路路口。程厉山通过后视镜看见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孩儿站在路口，身边放着巨大的行李箱目送着他驱车离开，好像还能看见他在眉眼弯弯的笑。
不过短短几天，再次见到的人身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子，头上绑着厚厚的绷带，甚至因为伤势过重连被子都不能盖，就这样光着上身躺在病床上，脆弱的不敢下手碰一下。
程厉山穿着无菌服坐在原瞳病床边痴痴看着床上紧闭着双眼的人，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快点醒过来，听话，好不好？”他喃喃道，“求你了......”
方穹站在监护室外，通过窗口看着里面，程厉山弓着脊背在哭。
这个男人一时间像是老了好几岁，商场间向来运筹帷幄的人如今在生与死面前，他毫无办法。
天快亮的时候原瞳病情突然恶化，程厉山站在监护室外，看着医护人员在抢救，他现在除了害怕，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会没事的。”方穹说，“他自己也会努力撑过去。”
“那么娇气的一个人，胆子也小，”程厉山依旧盯着窗口，声音喑哑，“可他却总是在生病。”
程厉山守在病房外，见医生出来，立刻走上前。
“原先生这种情况后面可能还会出现，现在除了正常医治，剩下就得靠他自己撑过去。”每个字都化成一把刀，刀刀扎在程厉山的心上，他甚至恶毒的想，为什么出事的偏偏是他，为什么不是剧组里其他任何一个。
尽管医生交待他不必守在门口，程厉山不依，坚持守在门口。
就这么守着盼着怕着，终于等到原瞳稳定下来。可他仍迟迟不肯清醒过来，很多时候可能是伤口刺激，他闭着眼睛无意识的低低喊“疼”，有时候甚至疼的厉害了，也会无意识的喊“妈妈”，如同受伤的幼崽本能的寻求母亲保护。
程厉山红着眼眶轻声安抚，“瞳瞳乖，不疼了不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实在过于怀念平日里那个活蹦乱跳、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孩儿。
他好像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个人是自己心尖上最柔软的存在，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滑稽的是，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
直到这人生死未卜，昏迷不醒的时候；
直到他差点失去这人的时候，他才发现，才清醒，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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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w字了
全文大概emmm...8W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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