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率兵深入缅境亚哇的白文选部,已经近在六十里以外的地方。他们寻找永历帝不得,心情焦躁,四处焚掠。如果永历朝臣有一丝一毫的振作和主动,派人出动打探风声,肯定能和白文选联系上,逃出生天。
三月十七日,走陆路随驾的永历大臣和随从陆续赶至亚哇,在河对岸聚居。这些人走陆路,倒比永历帝来得更快。
缅王心疑,对左右说:“这些人慢慢聚拢,不像是避难,倒像是想算计我们。”惊疑之下,缅王派兵四出,围攻刚刚抵达亚哇不久的永历帝随从。混乱中烧杀抢劫,不仅杀掉几百南明随员和大臣,还有数位大臣在惶乱中自缢而死。
四月,缅甸一方派人来报,说芒漠方向有一支由咸阳侯祁三升带来的南明军前来迎驾,请永历帝派人出敕文阻止他们。
马吉翔气恼,立即派手下的锦衣卫军官携带敕令前往芒漠,命令祁三升退走。
由于有皇帝敕令,祁三升不敢再往前行,痛哭后退走。他们之所以后退,是因为明明白白有皇帝敕令,如果不退,迎驾就变成了逼宫。
而后,马吉翔给缅甸官员数道永历敕令,让缅方发至各个关隘。内容实际是马吉翔自拟的,完全一样:“朕已往福建方向进发。以后有一切兵来缅甸,都给我统统杀掉!”
当其时也,李定国派出数部兵马,在缅甸境内四处寻找永历帝踪迹。
缅人各据险隘阻守,激使南明官兵杀心大起,千里之内,焚掠攻杀。由于遍找皇帝不着,南明军躁愤日甚。
五月十日,永历帝一行人方乘船行至亚哇城,隔河扎营。先至的陆行明朝官员在这地方待过,所以有现成的草房十几间,就成为永历帝的“行宫”。
至于文武大臣,皆自己率家人四处砍竹伐木,搭建临时茅棚居住。此时的永历帝,兵卫寡弱,每日仅有百名左右没有武装的士兵守卫“行宫”。
隔了两天,缅王派人送来不少土产品“进贡”。永历帝心知肚明,也赶忙“回赐”不少金银用品。土豆换黄金,如今不再是泱泱天朝找感觉,而是落难皇帝买安全。
缅王当时之所以“礼敬”永历帝,是因为对于杀入缅境的南明溃军来讲,永历帝的敕令非常管用。所以,明帝倒成了缅王自保的人质。正因为看准大明皇帝奇货可居,缅王更严加阻塞内外消息,千方百计阻挠南明军队找到永历帝一行。
虽被清军击溃,依南明军的战斗力,在缅甸境内横行,倒不是什么难事。
安顿下来后,缅甸不少妇人携带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进入南明君臣聚集的竹城,摆小摊,做买卖。永历帝的随行大臣们,皆恬然自安,再不穿官服,各个短衣跣足,挎篮提兜,坐在地上与缅甸妇人打情骂俏,讨价还价,乐得逍遥。
不少官员掏钱买酒,大醉喧哗,豪赌狂博,全无天朝大臣的风范。
为永历帝一行充当通事的是个大理人,他私下对人说:“先前入关,如果大明君臣不弃兵器,还有能力自卫。现在,他们手无寸铁,又废中国天朝礼法,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善终了!”
庸庸碌碌中过了三个多月。八月十三日,缅王派人招沐天波渡河议事。
黔国公沐天波原本是缅甸宣慰司(缅王的明朝官衔)上司,如今,他被缅兵强迫,椎髻跣足,以缅甸礼仪“参拜”缅王,成为缅王向各地土司显摆的“道具”。同时,他还被告知,中秋将至,明朝君臣要给缅王送礼。
落难凤凰不如鸡。昔日沐天波富贵甲西南,缅王弄个金山银山也巴结不上他,如今,他却落得要给缅王下拜并遭勒索。
回来之后,沐天波泣告众人:“我不得已屈身下拜土王,忍气吞声,只为保全皇上。如果我当时反抗,对方肯定加兵来害,希望诸公能理解我。”
事已至此,仍有迂腐的礼部官员上疏劾奏沐天波“贪生辱国”“有失大臣礼仪”。
永历帝览疏,又可气又可笑,均“留中不发”。如今皆为案上肉,还乱哄哄搞内斗,真不知如何收场。
对于永历帝来讲,中秋佳节,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不仅仅是复国无望,他本人还患上了严重的腿病,伤口感染,日夜呻吟不停。肉痛加心痛,这位末代皇帝怎一个惨字了得。
皇帝如此凄惶,奸臣马吉翔和太监李国泰丝毫不理会,与数位相好天天酣歌饮酒豪赌。特别是绥宁伯蒲缨的居所,紧挨永历帝“皇宫”。他的房子成为众人赌博的聚集处,大呼小叫之声,吵得永历帝根本睡不着觉。
大怒之下,皇帝派从人挑掀了蒲缨茅草棚的顶子。
一群人并不在意,纵博肆喊如故,声响比以前更大了。
永历帝无可奈何。
八月十五当天,即使听见茅草棚内永历帝因腿疮不断发出大声呻吟,马吉翔、李国泰二人好心情一点儿不减,叫来随驾的梨园子弟黎应祥演戏给他们看。
黎应祥虽是个戏子,见此情此景却也伤心,他泣言道:“皇上龙体有病,行宫近在咫尺,此时此地,臣子安肯忍心演戏欢娱。虽死,我不敢奉命!”
马吉翔等人勃然大怒,他和弟弟马雄飞乘醉而起,用马鞭乱抽黎应祥,打得对方鲜血淋漓。
没隔几天,马吉翔、李国泰面见永历帝,嚷闹哭穷,索要“俸禄”。永历帝气极,声嘶力竭唤来典玺太监李国用,让他把“皇帝之宝”弄碎分给众臣。
李太监叩头,表示不敢奉诏。
马吉翔、李国泰不由分说,从李国用手中抢过皇帝大印,当着永历帝的面,凿碎黄金印,分份而去。
秋收之后,缅甸人送来数担新谷,皆为马吉翔截留,私分给与他关系好的人。
随驾总兵邓凯出面叱责,遭马吉翔及其手下一顿暴打,竟被打成跛子。
永历帝在缅甸的一切详细行止,皆出于两本笔记,一本是《也是录》,一本是《求野录》,这两本书都是这位被打伤的总兵邓凯所写,可称是“亲历记”,史料价值非常高。
由于邓凯在记叙中不是以第一人称“我”来记述,后来学者又有很多人不懂古汉语,往往把这两本书混同于一般的野史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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