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
厂里每天早上放的都是歌，今早却格外不同！
广播里传来的不是欢快积极、斗志昂扬的歌曲，而是死寂。
办公楼下集中着一堆人，大家挤在公告栏前叽叽喳喳！胡亚茹穿过人群，看到贴在公告栏的大字报。
大字报不过是一则通知，没有特别的说明，只通知了下午召开职工大会，其他什么也没说。
通知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个时间点开职工大会确实不太正常。胡亚茹尽管没有作经验，但是父辈工作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职工大会一般都会在年底召开，她不知道这场会议会说什么，但是有一点很明确，这次大会一定是和周六的举报有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告栏前的人，似乎对此都有所预料！
“看来汪俊波职位不保了！”
“谁知道啊！听说采购科的也被牵车出来！”
“贪污那么多，自找的！”
……
早上财务科没有胡亚茹想象中的忙乱，一切如常。
冯主任来的时候，办公室几个人都已经到齐了。
徐丽提着笤帚正在扫地，小唐拿着杯子喝水，胡亚茹整理着桌子上的账本，孙娜刚到正在放包。
“孙娜，出来一下！”冯主任站在门口冲她招招手。
孙娜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人有点懵，她本能的看向胡亚茹，两个人做了一个眼神交流。
孙娜再次回到办公室么时候脸色很差。胡亚茹不知道冯科长刚刚说了什么。但是孙娜进门这样的表情，而且这个时间点，加之还有宋广福告诉过她物料科的事情，糅合在一起，不太难猜刚刚发生了什么。
胡亚茹犹豫再三，缓步走到孙娜办公桌前。
“怎么样？他说什么了？”胡亚茹站在孙娜椅子旁。
“没有说什么，我有点不太舒服，你陪我去趟厕所吧！”孙娜拉开抽屉扯了一点卫生纸。
“好！”胡亚茹答应道。
出了办公室门，胡亚茹被孙娜拖到楼下的死角。
“我下午要请病假！”孙娜没有解释任何原因，张口就道。
“病了？”胡亚茹伸手去试试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孙娜拨开她的手，“冯主任让我请假。”
“为什么？”胡亚茹觉得自己也有些累，明明心中已经有答案，但是还是要表现出一无所知。
胡亚茹不想不想参与其中，但是有时候有些身不由己。
“这次贪污案子，我叔叔牵扯进去了，冯主任让我回避。”孙娜唉声叹气。
“可是，和你没什么关系啊？冯主任这样有点过分吧！”
“我们是财务科，这个事情牵扯到我家里亲戚，我肯定要回避。冯主任做的没什么问题。”孙娜耷拉着脑袋。
胡亚茹从来没有看到孙娜这么丧过，她从来不是一个卑微的人，低眉顺眼，低声下气从来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胡亚茹没再说什么，她主动给了孙娜一个拥抱，“没事，孙娜！”
“我没事儿！你好好工作！”孙娜挤出微笑。
“你真的没事儿？”胡亚茹再三确认。
“没事的，哎呀，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没事没事，我们回办公室吧！”孙娜眼眶里眼泪不停打转，但是她还是极力表现出最好的样子。
这个上午和平时的上午一样，忙得像陀螺一样的科长，闲的没有事做的小唐，任劳任怨的徐丽，只有孙娜努力让自己正常。
胡亚茹觉得人心凉薄，自己好像也不自觉加入了这样的凉薄。
12点，孙娜准时下班。
食堂里，徐丽和胡亚茹坐在一起吃饭。
“孙娜怎么了？中午就走了！”徐丽看着胡亚茹。
“请假了？身体不舒服！”胡亚茹抿嘴笑笑。
“小唐这回更加得意了。”徐丽扒拉着菜，看着也没什么胃口。
“少说两句吧。”胡亚茹并不想参与这种战争中，多嘴多舌只会无辜惹一身骚气。
“这是事实，我看咱们这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过！你说她这种草包什么命格啊，小人得志！”徐丽小声嘟囔，看着胡亚茹和办公室几个年轻姑娘谈笑风生，嬉笑怒骂，真是看着牙痒痒。
“她就在你斜对面，快说少说几句，让她听见了，又是腥风血雨。”胡亚茹埋头吃饭，她可不愿意多惹事情。
“我以前啊，还觉得娜娜针对她，现在觉得真不是娜娜针对她。”徐丽小声道。
“赶紧吃吧，两点还要开会！”胡亚茹施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别再说了。
两个人对视一笑。
两点，大会准时开始。
每个科室和每个车间都要派职工代表，所有中基层领导都要参加。
财务科职工代表是小唐。
其实毫无疑问，自己父亲漂亮的翻身仗，自己的女儿去捧场，很自然。
开会具体什么内容胡亚茹并不清楚，但是第二天的通报很清楚得说明了会议内容。
第二天，清晨的喇叭上反复持续重复着会议精神。
喇叭中反复强调清正廉洁，努力拼搏，以及处理意见。
虚伪！胡亚茹只觉得虚伪！她已经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样的处理公正还是不公正。如果有错应该被处罚，她不觉得被通报的人有多委屈。但是如果只是一场斗争，那么胜利的人也并不伟大！就像小唐，靠着父亲依旧可以堂而皇之的落座在财务科的办公室，什么都不做也可以领着薪水，看着父亲的一点威势可以理直气壮的偷懒。连科长有时也要让她三分，这大概就是命，她认了。
“你刚来听见了吗？”胡亚茹刚进办公室，徐丽就忍不住过来求八卦。
“听见了！”胡亚茹放下背包，理好裙子坐在椅子上。
“厂高官都被拎出来了！太厉害了！”徐丽小声感叹，“看来这次化验室，采购科，物料科都是小啰啰而已。”
“你啊，以前挺不爱说话的，现在话太多！”胡亚茹抿嘴使眼色，示意门口有人。
徐丽看着她的表情，即刻了然，对她挑挑眉以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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