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隔了这样久的时间，可那时柳卿佳的笑容仿佛就近在眼前了一般，清晰而明媚，纤尘不染，霜华不侵。
那样的她呵！如今却是已不复存在了。
眼前的这位姑娘，虽仍是那般精致的口鼻，嫣红的唇，只是面上被一层极其阴郁的恨意与不敢所侵蚀，往日的天真已是荡然无存。
文曦的唇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惋惜似的。
她道：“原来如此，卿佳，怪我一直不曾发现，是从何时开始的事情？”
柳卿佳发出骇人的笑声来：“你？你除了文家满门别灭的仇恨，哪还有心思去在意旁的？”她仿佛忍了极大的苦楚一般，连声音的都在颤抖，“我爱慕阿晖的时候，他一心一意在你身边，事无巨细地帮你排除着身边的千难万险，多少个日夜我安慰自己，你们是同甘苦共患难的交情，也曾有过青梅竹马的岁月，如此败给你，也是在情理之中，可……凭什么穆凌的心思，竟也会在你的身上？”
文曦的眼中是绝望过后的平静：“你变得这般面目全非，原是为了穆凌。”
柳卿佳听得出她语中的惋惜与痛意，只是一刹那，往日相处的快乐点滴流云似的划过心间，却也是极快的掠过，她只觉得恶心不已：“为了穆凌又如何？你平日里待我的好，不过也是随意罢了，我呢？我求得不过是自己所爱之人，可每一次，却都和你息息相关！”
文曦虽已觉得木然，可听到柳卿佳说出这般话时，还是有尖锐而绵密的疼痛刮着心脏：“我待你的好，原不过是你眼中的随意。”
柳卿佳咬着牙道：“曦儿姐，我承认，在鹰叔的府中同你相处的日子是快乐的，可我要的快乐却不止于此，莫不成真是老天不公？我所要的，我所爱的，最终都会别你夺去？”
窗外，疾风扑打着枯枝，沙沙作响，又是一场小雨，带着逼人的寒意，湿冷了大片的山路，也湿冷了本就不剩多少温度的人心。
文曦沉默良久，最终漠然地抬起头来，望着窗外。她不过也是十八九岁的年龄，于父母膝下欢闹虽早已不再奢求，却不想岁月中那仅余不多的温意也被丝丝抽离，她不晓得老天是否不公，只知老天却是一如既往的残忍，该夺走的，决意不留，只叫你尝遍这世间苦楚，方体得尘世沧桑。
也罢，这残忍，无论你受不受得住，也要生生咬牙吞进肚子中的，留不住的，随风散去，也是好的。
待她再次回过头来，对视柳卿佳的时候，眼中的那一缕痛色已寻不见踪迹，又似往日般的冷静与漠然：“我不曾与你抢夺，夜晖和穆凌也并非是我的，只是卿佳……”她的目光透彻寒冷，直视人心，“你若真的要怨我，我也是无话可说。”
窗外的风声渐大，柳卿佳只觉得心脏似乎要立刻飞出喉咙，整个人筛子似的止不住颤抖：“你——竟又是这般无关痛痒的神色？文曦，难不成你的血是冷的？你的心也是凉的？”
她不由露出嘲讽的笑来：“冷心冷肺又能如何？人意如此捉摸不透，你付了真心，保不准换了的却是埋怨，真真不如无情无义来得自在逍遥。”
柳卿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愣那里，脸色苍白如雪，半晌才回过味来，却是止了颤抖，眉眼间换了十足的戾色：“那么今日，曦儿姐，我们该来个了断了。”
文曦见她神色阴晴不定，心中已暗生警惕，先是朝着穆凌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见他睡得极沉，这边这样大的响动都没有将他吵醒，忽地明白过来：“你喂了穆凌什么药？”
柳卿佳的笑是妖娆的：“你察觉了？皇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哪有闲的心思来听我们姐妹二人说这些无趣的话，我不过是叫他睡得好一些罢了。”
文曦冷冷道：“你果然早已谋划好了？”
柳卿佳微叹一声，拨弄着地上潮湿的草垛碎片，幽幽地道：“你的心思太过缜密，我不得不防。”她望着窗外的阴雨天，“其实我也不曾想晴锦会被困在外头，倒也是成全了我。”
文曦倒也不慌：“你所谓的了解，怕指得不是你我的关系那样简单吧？”
柳卿佳惋惜地蹙起眉来，叫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曦儿姐，莫要怪我，要怪就怪那老天，怎的总是将你我二人连到一处去？我心中是真的苦，今日是你死，还是我忘也未可知，活下的那一方，便是真真正正不必再烦忧了。”
“活下来，便可不必烦忧？卿佳，你怎会如此天真，天真的叫人心生怜悯。”文曦疲惫地靠在窗下，声音也如青烟一般，“你仔细瞧瞧，我们周围活着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真正不再烦忧的？”
穆凌身为九五之尊，江山之主，如今却也落得个浑身伤痕，四处逃亡的下场；夜晖如今摇摆不定，在心魔的折磨下必定也是生不如死，不知何去何从；晴锦一生本就孤苦无依，倾心之人却对她的情义丝毫不知，而她文曦……
费尽心思，在深宫之中搅弄风云，步步为营，可说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儿上的，为的便是寻求一个所谓的真相，可到头来，父亲竟是真的叛了！哪怕是被人所迫，哪怕那原由万般荒唐，却也是叛了，做不得解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