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学校有没有过黑色的校服?”
“从来没有。你是看过创始人照片的。”墨默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又补了一句,“你最近气色很不好,自己照照镜子,脸都快白得和墙皮一样了。颜语对你不好么?”
“他很好……我们都很好。”泠珞想不出该怎么向墨默形容她所看到的那个黑色的自己。
“那件事——那个审判,就这么过去了吗?真的?已经结束了?那个犯人的家属呢?就这样接受了判决结果吗?没有下文了?”
“都说了,早就过去了啊。为什么你现在才开始这么关心这件事啊?”
“因为……算了。”泠珞无力地趴在课桌上,也不顾书本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唉,你就当我自作孽吧。”
糟糕的睡眠质量损伤了泠珞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周五姗姗来迟,没有计划支撑的周末空白得令人绝望。除了颜语的琴房,她还有哪儿可去?
可她现在又怎么能去?
泠珞无精打采地走在去往公交车站的路上,想不到一个好的借口。
人群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路过,任由闲杂的八卦和愤怒的喇叭声穿过耳膜,对街道上其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习以为常。他们都是怎么适应了这被陌生人占据了的小天地的?他们都是怎么习惯了在将举目无亲的前提条件下,依然坦荡荡赤条条地站立在没有生命的车流中央的?没有关联即无意义,无意义即不存在,与自己无关的人都只不过是拼凑不出的单词的ABCDE,比页码的数字还要没有意义。
黄灯短暂地亮起,泠珞看向马路的另一头,仿佛没有五官的人们忙不迭地从对面的路口逃离,就像逃离一场必须穿着烧红铁鞋进入的舞会。没有人选择停留。
真好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一个一起回家的伙伴吗?再没有任何人能站定在那个位置上而不被车流夺走五官,即使是颜语也不行。没有任何人会在那里等自己,那违反“时间就是金钱”的铁则。
红灯,绿灯,过马路,左转,车站,这就是泠珞每周五放学后的全部了,她从不与任何人同行。
“你终于来啦。”亮丽的红划过视野,有人朝她伸出手来,泠珞的眼睛捕捉着朦胧的残影,辨析出那好像是自己本应送给颜语、却在盒子中被摔坏了的红色高音谱号项链。
她本能地伸手去握,动作熟练得像是以前重复过千百次,却落了空。
泠珞定定神,发现自己已经过了马路,16路车的公交车站就在百米开外,所有第五音的学生都向那里涌去,她的面前谁也没有。
不对——
双眼敏锐地捕捉到了公交站人群中那一点黑色的身影。
沉默地,拎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文件包,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但只有颜色是漆黑的第五音秋季校服,抬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远远地望着天空。
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己的注视,另一个自己缓慢地转过头来,嘴角勉强上扬,就可以算作是微笑了。
泠珞屏住呼吸,谨慎地迈开了步子,打起精神朝公交车站走去,在内心祈祷那一抹黑色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
没有一个行人察觉到了异样。
泠珞鼓足勇气,抬手想要搭在另一个自己的的肩膀上,可就在手指触碰到对方身体的瞬间,就像穿过空气一样划了过去。被其他人的投影所覆盖——另一个自己依然一言不发地站在那一片混沌中间——向泠珞投去不会消散的、悲悯的眼神。
【2017.2.14实体书二校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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