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神，顿时忙成一团。报血压的报血压，换血袋的换血袋，还有的因血库里血浆不够跑出去请家属和医护人员献血。
室内弥漫开一股令人紧张的血腥味，宜仕嘉却没动作，也不说话，他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
白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宜仕嘉手中的手术刀，说：“我们换换，你先休息下。”
宜仕嘉立马依言行事，想了想却道：“没有一助啊。”
忽有人推门进来，来人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套，问：“谁是主刀？”
手术护士像是看见了大救星，喊了一声：“赵主任来了。”
被称作赵主任的那个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看了看宜仕嘉，又看了看白方方，宜仕嘉不吭声，白方方只好说：“接下来……我是。”
赵主任对白方方点一点头：“我来晚了，给你当一助，开始吧。”
白方方虽不知对方什么来头，看这架势，心里难免诚惶诚恐，但也来不及多想，手中动作不停刀法也一点没乱，巨大的压力反而激起她的好胜心，使她的思维更加专注。
凌晨时分，缝合工作终于完成。
白方方扯下口罩，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位赵主任也扯下口罩打量她，脸上笑眯眯的，说：“不错，小姑娘手挺巧的，你也是同济出来的？”
白方方忙说：“是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去外间洗手。
赵主任又问：“师从？”
白方方会意：“陆程禹陆教授。”
赵主任想了想：“这名字没听过。”
白方方抓了抓脑袋：“他是我研究生时候的导师，现在主要跟着他上手术。”
赵主任点了点头：“你好好干，以后可以重点培养下。”
白方方擦干手，毕恭毕敬：“赵主任，听说您是这家医院里唯一一位心外科主任？”
赵成才：“其实我一直在这儿做普外的工作。因为滇宁医院的心外科就我一个人。”他说完哈哈一笑，指着外面说，“家属还等着谈话呢，你去吧。”
白方方犹豫：“我？”
赵成才点头：“你是主刀。”
白方方走出手术室，高勀正探头往里瞧呢，一见她就笑了。
白方方心说，我还没说话呢，你乐什么呀乐。
高勀问：“医生，您贵姓？”
白方方向他伸出手：“您好，我姓白。”
高勀小心翼翼地握了握她的手。
白方方：“我是病人的主刀医生，手术很成功，病人转去了重症病房，未来四十八小时很关键，这段时期患者心功能可能会比术前更差，一般渡过低心排期后才会逐渐恢复，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量避免并发症的发生，希望家属能有个心里准备，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术后监控我会跟进。”
高勀忙说：“不担心，我，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担心，”又问，“白医生，你这么年轻，真厉害。”
白方方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心外手术都是团队合作。”
高勀还堵在跟前，白方方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下去休息一会。”
高勀忙让开了，“应该的应该的，辛苦了，请问你……”
白方方没等他说完赶紧走人，她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贾严路过，看见她，拦住了问：“小白，情况怎么样？”
旁边的男卫生间里，宜仕嘉也推门走来，有气无力地对白方方抱起拳头拱一拱手，什么也不说。
贾严看看他俩，有点儿担心：“小白闯祸了？”
白方方急得跺脚，推开他俩，“快让开，憋死我了，我要上厕所，”说着就钻进女卫生间。
宜仕嘉这才冲她喊了句：“白爷，您进错门了，白爷。”
手术室门口，高勀靠在那儿抽烟，不时咳嗽几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高勀抬头，忙灭了烟站起来，“沈队。”
沈烈问：“情况怎么样？”
高勀想了想：“不知道。”
沈烈：“人还没出来？”
高勀：“出来了，还没醒。”
沈烈：“什么时候能醒，医生怎么说？”
高勀：“白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才能探视。”
沈烈微怔，问：“白医生？男的女的？”
高勀有点儿害羞：“女的，一个大姑娘，还会做心脏手术，”他说完，嘿嘿笑了笑。
沈烈看着他，忽然问了句：“好看么？”
高勀一愣。
沈烈重复：“大姑娘长得好看么？”
高勀扭捏道：“我觉得……挺好看的。”
沈烈打量了他一会儿，“行，你继续守着，有情况告诉我。”
“好，”高勀搭着话忽然想起来，“头儿，我都守了两天了，也该换班了吧？”
沈烈：“你不守着，怎么有机会见人家大姑娘？”
高勀低头笑了笑，没吭声。
沈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沈烈下了楼才坐进车里，就见楼里出来一个人，女的，团子头，她走向路边的林荫道。
夜里月光皎洁，空气温润，白方方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她这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僵硬的麻木的，但是她头脑里却十分亢奋，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树荫遮住了月亮，沈烈瞧不清女孩儿的脸，他点亮车前灯。
白方方在光束中回头，灯光是那么刺眼，她下意识地伸手遮挡。
沈烈坐在车里看着她，他能看清她的脸，能看清她脸上浮现出的有关惊讶、好奇和胆怯的任何细微的情绪，她却一点儿也看不见他。
如果这会儿她走过来，瞧见车窗后的人，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烈这么想着，却不愿有所动作，他既没灭灯，也没发动汽车，只想让时间和灯光一样静止，哪怕一小会儿也好。
下一秒，白方方忽然跑进楼里，抓住一起值夜班的贾严说：“这里治安不好，大半夜的，外面有个人用车灯照我。”
贾严走出去，只看见车子离开的影子，他回头告诉白方方：“没事，已经走了。”
第二天，病人的情况向好的方向发展，白方方下班休息，她绕着宿舍楼夜跑，跑了一圈又一圈，渐渐地她开始体力不支，她干渴的大口呼吸着。
忽然有人说了句：“别用嘴呼吸，你想吃虫子？”
白方方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脑袋里出现了一瞬的眩晕，她僵硬地合上嘴，慢慢转过身来。
沈烈站在路边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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